“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过不多时,派去打探情形的小太监回来,“公公,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去年往返于顺化、吕宋和日本之间的四条船,不小心遇到了风暴,被刮得偏离了航道,然后便被海风和洋流给送到了什么山海经里说过的扶桑国。在那里耽搁了数月之后,修补好了船只,又弄了不少当地的特产,辗转回来了。刚才是码头上有认识他们的人在那里庆祝他们归来。”
王德化不知道,这四条船被黑潮和阿拉斯加洋流带到所谓的扶桑国这一遭意味着什么,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海上波涛生涯,原本就是凶险万状,此时他们能够回来,也算是他们的福气!”
不过,用一句俗套的话说,老天为你关闭一扇门时,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样才会平衡。换言之,当你好事连连的时候,你的敌人也会有好事情发生,否则这个世界就显得不那么公平。
虽然是元旦,但是盛京城外绵延数十里的铁匠炉、匠作坊却是依旧丁当声响不断火星乱蹦,烟火冲天,铁锤起落声昼夜不休,无数工匠在清兵监视下忙忙碌碌,打造兵器,成千上万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工匠在专注地忙碌着。打制刀枪,打制火铳,铸炮等,没有一个人敢不认真。
沿着官道进城,便是与城外的景色两重天地。
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兄弟三人,在数百名衣甲袍服簇新,胯下战马鞍韂嚼环鲜明的巴牙喇兵和家奴的簇拥下,沿着睿亲王府通往中街的大道上策马奔来,沿途不断有满蒙亲贵王爷贝勒之类的角色在道路旁高声同他们兄弟见礼。
按照中国历史上流传的“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之说修建的内城将原来的“十”字型两条街改筑为“井”字型四条街,街道上店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这其中有不少是所谓的南货店,里面出售着八旗和汉人官员们喜欢、需要的各种各样的货品。
在中街的中央,便是努尔哈赤、黄太吉父子修建的清国皇宫。这里从他们父子攻克沈阳开始便不停的大兴土木,一直到了崇德元年才算初具规模。大致以崇政殿为中心,从大清门到清宁宫为中轴线将皇宫分为东、中、西三路。崇政殿为皇太极平日处理朝政之所,配以飞龙阁、翔凤阁、师善斋、协中斋、日华楼等建筑,今日的大朝便是要在崇政殿前举行。
也正是因为是如此众多的典礼仪式,才越发的令辽东反贼们高度重视。虽然是节日气氛浓厚,明军又在数百里外,但是皇宫周围仍旧是一队队铁盔黑缨的甲士在皇宫的墙外沿着甬道排列着严整的队伍往来巡逻。
“陈板大!你这奴才,今日也来朝贺皇上?”
多尔衮一眼便看到了在皇宫门外人群之中规规矩矩站立着的陈板大。
几个月下来,陈板大略微胖了些,身上一件朝服上面不起眼的地方还有几个小洞,想来是在匠作坊中被四处飞溅的火星烧的。
“原来是睿王爷三位主子!”身为旗下人的陈板大不敢多言,立刻跪倒给三位王爷请安。这个举动却引得周围无数官员的嫉恨,“这个呆鸟!不知有何德能,上辈子祖坟埋对了地方。能够让睿王爷一眼便认出他!”
“免了!今日是朝贺大典。你这厮给皇上带了什么礼物来?”
多铎仍旧是一副大喇喇的劲头。
按照大清的规矩,像今天这种日子,做奴才的是要向主子黄太吉进献礼物的,礼物不能不重要。或者说不能不入黄太吉的眼。这种习俗到了钱龙时期到了一个高峰。但凡是朝中有什么喜事。那就是琉璃厂等处卖如意的人发财的日子到了。大小官员、王公亲贵都要向这位十全老人进献如意。这也就是为啥故宫里有那么多如意的缘故。
额!这算不算是一把手公然的向下属索贿呢?
不过,进献礼物的也得是看是谁,比如说眼前这位有着荒唐王爷之称的豫亲王多尔衮。就曾经在元旦之日向黄太吉进献过一匹瘸马。居然是平安无事,黄太吉还要为他好言遮盖一二。
兄弟三人在多尔衮的带头下,跳下马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陈板大。多尔衮脑子很清楚,如今在锦州前线,明清双方都在紧张对峙,可以说是自从萨尔浒之后又一次赌上了国运之战。
不过,明军可以输,反正他们本钱厚实,虽然说如今天灾**不断,内地又是流贼出没,但是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为了这场仗,此时崇政殿内的那个黑胖子可是筹划多年了。
崇祯十二年,黄太吉就令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修筑辽河至锦州的大路,为的就是能够确保军队粮食给养的快速输送。崇祯十三年,道路修成,多尔衰开始屯田义州,逐步包围锦州。
初,锦州围困不力,又有人向黄太吉进言,此时八旗大军的一半在多尔衮指挥下,此时他们兄弟手中兵马钱粮都有,若是有了异心,陛下该如何?于是乎,黄太吉便下了一道旨意,声称睿亲王辛苦,不如暂且回沈阳休整,以济尔哈朗代。济尔哈朗到达后,沿锦州城四面布营,挖掘长壕,到了崇祯十三年年末,已经彻底将锦州声援断绝,初步战略成功。
这个时候,这个在辽东反贼营垒之中以善于制造火器军器等事而迅速窜起的陈板大出现在了朝贺的大臣队伍当中,不由得让多尔衮心中一动。
“陈板大,近日你执掌匠作坊,可有什么新东西出来?”、
“就是,你打算用什么给皇帝进献?”
“回睿亲王、武英王爷,奴才是个穷人,身上衣服,腹内食物都是主子所赐,就连这条命都是主子赏的。也只有尽心尽力的做好本分之事才是最好的礼物。”
口中说的是谦卑万分,脸上却是颇有得色,身手唤过身旁的一名随行之人,从他手中取过一个小小的罐子。
“王爷请看。这是我们八旗眼下给各处炮位使用的南蛮火药,药力颇劲,射程极远,比我军自己造的火药和缴获明军火药强上不止一倍,奈何必须高价辗转购买才是,且数量不能满足我八旗大军消耗。”
“奴才不才,常思火药不过便是硝石、硫磺、木炭等物而已,其中所差异者,不过是各类原料所配置之比例者。奴才手下此人,乃是数代在明军之中制造火药之人,因明军克扣工价银子,少不得自己做些烟花出去贴补家用。”一边说,陈板大将另一名随行之人向多尔衮三人引见。
多尔衮却顾不得那人向自己叩首行礼,只是一个劲的在问,“后来如何?”多铎却是很清楚二哥的意思,这年余来,二哥一门心思的打造两白旗的私兵火铳队,每日里令那些王府包衣以十余人、数十人一队往僻静处演练火铳阵法。
在长清之战时打得南粤军叫苦不迭的五虎开山阵法,在这年余的时光之中,逐渐被二哥和他手下人演练的越发纯熟。
但是,火器是最消耗钱粮的。南蛮火药昂贵,又有弹丸铅子火石等消耗,士兵操演完毕后少不得要加给伙食,根据射击成绩给赏赐。搞得堂堂的睿亲王府中空空如也,若不是靠着隆盛行贸易的抽头,只怕多尔衮的日子便要难过了。
为了这事,多铎也曾多次在私下里同二哥争吵,我们有了一支强兵在手上就够了,又何必非要搞这个?火器也好,汉军也好,都让那个胖子去搞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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