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打量着赵欣然,而后笑道:“羞花闭月,倾国倾城。果然不愧为‘双姝’。”皇后感叹一声,“本宫果真是老了。”
皇上皱眉,就听得赵欣月道:“皇后倾城风华,一如往昔。怎能言老?岂非让臣女等自惭形秽?”她嘴角优雅笑意不变,从容不迫道:“古书有云,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初学此诗,臣女尚且疑惑,世上真有如斯美人?然,今日有幸得见皇后凤颜,才知古人诚不我欺也!倾国天下,娘娘实至名归”
若是旁人说起这段话,必然有谄媚之嫌,可换了赵欣月说这话,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虚伪做作,反而对于她的博学更为欣赏。凌汐涵不由得再次看了赵欣月一眼。
皇后凤眸深深,看向赵欣月的目光别有深意,突然说道:“赵丞相有一个好女儿啊。”
右相赵临风立刻站起来走到正中央跪下,“皇后娘娘谬赞,小女自小被老臣给宠坏了,适才冒犯皇后,请娘娘念在小女年幼饶恕之。”他说着又转头对着赵欣月呵斥道:“黄口小儿,轻狂骄纵,竟敢在娘娘面前卖弄,简直不自量力。还不快跪下向皇后娘娘认罪。”赵欣月和赵欣然连忙下跪,恳求道:“臣女知罪,请娘娘饶恕。”
皇后看了赵丞相一眼,眼露深意。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笑。
“丞相言重了。”只一言,皇后就不再多说,可赵丞相却是凝了眼,眼底神色晦暗难测。
凌汐涵垂眸冷笑,真是只老狐狸。琼华宴乃皇后举办的盛宴,在今天,皇后说的话比皇上的话还重要。在皇后宣布事情之时,无论是谁,无论身份多么高贵,若中间打断,便是在打皇后的脸。适才赵欣月突然打断皇后,已是冒犯。当时赵临风并未阻拦,而是任其发展,可见是默认的。
现在又来拉着两个女儿认罪,表现了自己的谦卑和惶恐。可他却故意说出赵欣月在皇后面前卖弄诗文,实际上是以退为进。
众所周知,皇后才华横溢,乃世所共知的第一才女。在皇后面前卖弄才情,无疑是自取其辱。
然而他的话说的很有技巧,先认罪,才点出这一点。如果皇后罚了赵欣月二人,便是因为赵欣月抢了皇后的风头所致。如若真是那样,想必过了今日,就会传出皇后自持甚高、心胸狭窄刻薄尖酸不能容人的名声。
本来皇上为皇后废弃三宫六院已是让很多御史口诛笔伐了,如果今日真让这样的流言传出去,皇后在所有百姓心目中的光辉神圣形象就全毁了。
赵临风,果真是好心计。
皇后显然也明白了赵临风的算计,所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过去,既不罚,也没说赵欣月无罪,就这样干干晾着,倒是让赵临风不好下台了。
凌汐涵再次感叹,果真是深宫中的女人。随便一句话,就包含万重深意。
气氛正值僵硬之际,那位一直沉默的赵欣然却是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干练,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姐姐自幼习礼仪教义,虽有时不乏傲娇,但绝不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之人。臣女姐妹二人自小就听过娘娘所有事迹,心中对娘娘早已是仰慕。昔年我姐妹二人年幼,无缘进宫参加琼华宴。今日有幸得见娘娘绝世之姿,姐姐一时激动,便将心中所想俱以言之。还望娘娘恕姐姐诚心一片,饶恕其轻狂之罪。”
凌汐涵侧目望过去,这赵欣然倒是聪明。一番言语既夸赞了皇后,又将赵欣月的冒犯之罪说成是仰慕皇后风姿。且言语恭敬真诚,毫不扭捏作态。这样一来,皇后纵然有心,亦不好发难了。
皇后依旧笑着,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才慢悠悠道:“适才赵小姐言有所语,可是何事?”皇后这样说,也就是不追究了。
赵欣月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
“臣女素知娘娘喜爱琼花之美态,恰巧,臣女自幼也喜爱琼花。适才又听到娘娘说起上次宝华寺的琼花盛开的场景,听说异常美丽。可惜臣女前段时间不甚感染风寒,无缘见此情景,实为憾事。”她眼中流露出遗憾之色,可见没有看见琼花盛开的情景,心中必是失望的。
皇后似乎被她感染,眼中亦有暗色。
“琼花,又称聚八仙、蝴蝶花。忍冬科落叶或半常绿灌木。花大如盘,洁白如玉,天下无双。”她微微一笑,宛若春花。
“你既喜爱琼花,可知其花语?”
“花语?”赵欣月疑惑的看着皇后,“臣女不知,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笑而不语,旁边的凌汐涵却突然道:“‘琼花’的花语是,美丽,浪漫,完美的爱情。”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纷纷看向凌汐涵。
凌汐涵却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迷离和向往。
“‘琼花’亦写作‘琼华’,古文中”华“即是”花“,而所谓琼者,即美玉也。后人将琼花的花语一般认为是美丽,浪漫,完美的爱情。”她微笑着侧目看向皇后,“姨母,涵儿说的可对?”
皇后点点头,“非常正确。”
下方,萧霆轩抬眸若明月映湖般看了凌汐涵一眼,凤目中光影若浮光掠影,一闪即逝。欧阳宸眼眸微深,捏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欣月先是一愣,而后笑望着凌汐涵。
“久闻长乐郡主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臣女佩服。”她说着微微屈膝一礼,神态恭敬从容。
赵欣然却皱了皱秀美,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和挑衅。
“皇后娘娘文武双全,美名遍天下。臣女又闻言,长乐郡主自幼便时常跟随娘娘身边,想必得其真传一二。适才郡主一番表现,实在让臣女心生敬佩。想必郡主的武艺必然也不凡,臣女不才,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凌汐涵挑眉,终于来了。早在赵欣月出场的那一刻,凌汐涵便有预感。这姐妹二人必定是针对她而来。
皇后皱眉,似有不悦。凌汐涵却已经从容望过去。
“讨教不敢当。今日乃皇宫盛宴,又是皇后寿辰,动刀动枪的,不吉利。”她巧妙的把话题绕开而去。非她惧怕赵欣月姐妹,而是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无聊没有意义的比试,那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跟时间。
赵欣然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拒绝一般,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放弃。
“我只与你比试骑射,不与其他。”说完她似怕凌汐涵再拒绝,遂又道:“多年前青州叛乱,皇后娘娘和皇上并肩作战。决战当日,娘娘一箭射中敌军彩旗,致使敌军军心大乱。那惊天一箭,虽臣女无缘见到,可也听昔年将士说过。犹如奔腾野马脱缰而来,直扫千里。”她笑意盈盈望向四周众人,望着他们一瞬间脸上升起的敬佩,望向高坐元倾帝看着皇后眼中的骄傲和深情,继而望向挑眉若有所思的凌汐涵。
“不知臣女今日是否有幸能在长乐郡主身上见到同样一箭?以幕娘娘当年之风华绝代,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