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猛然沉了脸,赵临风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暗含语意。若被有心人听去,定要误会他和皇嫂有染。可恶,皇嫂冰清玉洁,岂容的这奸贼这般侮辱?
赵临风见他眼中怒火隐现,眼底精光一闪。
“这些年皇后凤体抱恙,安亲王日夜操心,着实辛苦。这份体贴之心,着实令老臣自愧弗如。羞惭也!”
“赵临风!”安亲王猛地将酒杯置于桌面,陡然站了起来,眼底怒火燃烧。
“你敢侮辱皇后!”
赵临风故作惊奇道:“王爷这是何意,老臣怎的听不明白?”
安亲王冷冷的看着他,“不要再本王面前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本王不是恭亲王那个笨蛋,会被你三言两语迷惑。”他嘴角毫不掩饰讥诮和嘲讽,“赵丞相真是好手段,非但能够从灭门惨案中逃脱,还能篡改身份,一步步走向朝堂,走到今天的位置。能够韬光隐晦忍常人所不忍这么多年,这份耐力,着实让本王钦佩不已。”
赵临风眼底杀意一闪,嘴上却道:“王爷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老臣却是听不明白。”
“不明白?”安亲王冷笑,“南宫成豫,出自无忧城公卿之家,历代与无忧城城主欧阳氏一族是姻亲的南宫家族。八岁丧父,九岁丧母。十二岁被族人陷害,赶出家门,十年来行踪成迷。”他讥嘲的看着赵临风越来越深谙的眼神,继续道:“赵临风,出自濠州赵氏一族,同样八岁丧父,九岁丧母,十二岁被人追杀,了无踪迹。二十二岁突然出现,凭着个人的才华在朝中占了一足之立。二十年来一直扶摇直上坐到丞相的位置。”
见赵临风脸色越来越下沉,安亲王眼底的嘲弄也越来越深。
“世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偏偏是一个人。”
赵临风猛然抬头看着嘴角含着讥笑的安亲王,眼眸越凝越深,他忽而轻轻笑起来。
“老臣本来以为王爷最为单纯毫无心机,却不想,竟是最为通透的一人。”他却是承认了。
安亲王蓦然瞳孔一缩,赵临风却豪爽的大笑,放下酒杯,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陡然散发出沉闷的压迫感。
“没错,我确实出自无忧城。赵临风即是南宫成豫,南宫成豫即是赵临风。”
安亲王看了眼桌面,刚才赵临风用过的那个酒杯已经碎裂成灰,再也不见丝毫。他瞳孔幽深,赵临风的功力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恐怕不止吧。”安亲王眼含讥讽,“据本王所知,南宫成豫早就在多年前死于家族争权夺利。当然,丞相也可以否认。可是不幸的是,本王多年前跟随恩师下山游历时曾遇见一少年,他自称是出自无忧城南宫家族少公子,且身上有南宫家族特有的白虎纹身。当时他已然身受重伤,再无回天之力。恩师用尽毕生医术,也无法救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从怀中一枚白色透明的玉佩,那愚昧色泽鲜亮,光滑无磨损,上面自然生刻着一只白虎,在微弱的烛火下,栩栩如生。
赵临风猛然眼眸紧缩,眼底闪过一丝狠历。
安亲王视而不见,收回手中玉佩,淡淡道:“你确实做得很隐秘,若非本王曾见过真正的南宫成豫,只怕也被你蒙骗过去了。”他嘴角复又勾起了冷蔑的笑,“你以为欧阳痕真的那么相信你?他只不过想要利用你掌握南宫家族的兵权,利用你致使大倾国朝堂动乱,他好浑水摸鱼而已。赵大人精心算计那么多年,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临风沉沉看着他,忽而展颜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忽而眼眸阴狠毒辣,冷声道:“那王爷又岂不知?黄雀背后还有猎人。”
安亲王脸色微微一变,赵临风见了却是笑得愉悦。
“欧阳痕想做什么本相自然知道。哼!不过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庸之辈,本相何惧之?”他眼露轻蔑之色,忽而又道:“不过皇后不愧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不仅把萧漠漓迷得神魂颠倒,连欧阳痕也为之痴狂。如若不然,我又怎得今日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还有萧霆轩,也迷恋上那个凌汐涵。竟是为了美人连天下都置之不顾。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先人说得对,红颜祸水,果然是金玉良言啊。”
“闭嘴!”安亲王听得怒气高涨,“不许你辱骂皇后。”他说着身影一动,迅速攻向赵临风。
赵临风眼一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掠去,不过几个回合就制住了安亲王。
“王爷,我劝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你不是我的对手。”
安亲王冷哼一声,“要杀就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赵临风阴阴笑起来,忽而放低了声音。
“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在意皇后,倒是让老臣意外了。难怪王爷终身未娶,原来竟是为了佳人。”
安亲王勃然变色,“赵临风,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本王与皇后,本王就毒哑了你。”
赵临风无所谓的笑笑,“王爷似乎还未认清眼前形势。”
安亲王气得脸色通红,忽而冷笑道:“赵临风,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姚世临。”
赵临风脸色骤变,挟持安亲王的手也微微一紧。
“你果然知道了。”
“呵呵…你心虚了吗?”被赵临风那带着内力的一捏,安亲王嘴角溢出了鲜血,他仍旧毫不畏惧的冷笑。
“姚家的私生子,生于外室之腹,直至姚家灭亡,都没能进姚家族谱。”他每说一个字,血就多一分,嘴角仍旧含着讥诮。“你扶植恭亲王,不过只是个幌子。你的目的是要让他来做这个叛君夺权的小人,让他在天下百姓的怒骂中面对你暗中通知二哥的讨伐。这样一来,二哥就是大功臣。而你又一面派杀手去追杀皇兄,还有那个凤天歌。呵~你不仅和恭亲王合谋,而且还暗中和欧阳痕相勾结,你想要皇兄的命。而欧阳痕,他想要得到皇嫂。当然,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只要皇兄死了,二哥就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并且受到朝中大臣的追捧和支持,再加上二哥在北镜的威望以及此次剿灭叛君有功,更会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护。你知道二哥心系皇嫂,如果欧阳痕掳劫了皇嫂,你们定然会让世人知道皇嫂已经丧命。到时候,二哥就不会对皇嫂恋恋不忘了。本王说的对吗?丞相!”他娓娓道来,眼底流露出自然的冷嘲和了然。
赵临风眼底风云骤袭,眼底杀意闪现。
“你居然知道了?你居然知道?”他眼中不无惊异之色,忽而想到什么。“萧漠漓,我果然小看了他。”
“喝~”安亲王轻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黄雀不是你,真正的猎人,自然更不是…你。”
赵临风眼中杀意顿起,“是吗?”他冷笑,眯了眯眼。“只是可惜了,王爷你恐怕到死也不会知道谁是真正的猎人了。”他说着一抬手,就要一掌劈下。空中忽而挂起一阵清风,男子带笑的嗓音突兀而至。
“是吗?赵大人怕是要失望了。”话音未落,只见一白衣人影闪过,迅速攻向赵临风。赵临风脸色一变,急速后退。他手中的安亲王已然落入了来人手中。
“八叔。”
安亲王眼眸一亮,“轩儿?”
“萧霆轩!”赵临风面有惊色,他知道萧霆轩暗中回京了,却不想竟然会这么快。
萧霆轩淡淡转过目光,略带笑意的看着赵临风。
“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丞相!”
赵临风脸色深沉,阴狠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他说完就历喝一声,“来人!”空中顿时降落数十个金衣金面人,将萧霆轩和安亲王团团围住。
“轩儿,你先走,别管我。”安亲王脸带焦急之色,迅速说道。
萧霆轩微微一笑,即便身处险境仍旧处变不惊,淡定从容。
“八叔,切勿慌乱。”他凤目幽幽一转,薄唇勾出美丽的弧度,笑意泛滥在眼中,在眼瞳中晕开潋滟的光芒。
“父王曾对本宫提及,无忧城南宫家族有一批金衣卫,丝毫不逊于青衣卫和血衣卫,本宫早已心存好奇良久,今日终得一见。实在是不枉此行。”
赵临风瞳孔收缩,“杀!”一声令下,数十个金衣人立刻上前布阵,萧霆轩衣袖拂过,安亲王已落入安全地带。不过就这瞬间,金衣卫却已经将萧霆轩包围地密不透风。安亲王望过去,只见满目的金色和刀剑白光闪烁的颜色,不由得心中焦急。正思索之际,就见那金光包围之处忽而白光冲天,那白衣男子若鲤鱼游龙般冲天而起,飞速出了包围圈。同一时刻数十个青衣卫突然降落,与金衣卫颤抖在一起。
“八叔,咱们走吧,”萧霆轩眼眸扫过安亲王微微苍白的面容,眼含担忧,轻声道。
“好!”
萧霆轩扶起安亲王,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随后与金衣卫交战的青衣卫也相继离去。赵临风眼睁睁看着萧霆轩一行人离去,厌恨深邃而肃杀。
他忽而想到什么,立刻转身,急匆匆赶至恭亲王府。浓稠的夜,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在天空中挥洒出黑暗深沉的图画,辽阔而悠远。
萧霆轩救出安亲王以后并未出宫,而是来到了东宫。整个皇宫都被赵临风和恭亲王的人控制住了,照理说皇宫是最危险的地方。然,有一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萧霆轩过往给人们留下狡诈如狐的印象,赵临风定然不会想到他会藏在敌人控制的地盘。
不过萧霆轩猜得没错,赵临风的确以为他早就逃出了皇宫,因为和恭亲王商议将包围皇宫的守卫减三分之二,全力追杀萧霆轩和安亲王。恭亲王听闻萧霆轩已经回京,已然脸色变了。也顾不得去思索赵临风为何会在恭亲王府失火的时候去天牢见安亲王。萧霆轩这个人平时看似温和,实际上内心深沉,比之元倾帝不遑多让。特别是他八岁出征大捷而归之后,更是让恭亲王心中畏惧。
所以,此刻恭亲王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想着怎样抓了萧霆轩,怎眼斩草除根。
而赵临风,刚好要借恭亲王的手除去萧霆轩这个大患。
也正因为皇宫守卫减了三分之二,是以对萧霆轩和安亲王来说,行动更加随意了。
寂静的东宫,烛火微弱,门口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守卫,个个神情懒惰,昏昏欲睡。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自以为防固得牢不可破的东宫早已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
“轩儿,你不用理我,我无碍。”安亲王斜躺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背后垫着一个连云锦红萼梅花枕。手放在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上,脸色苍白的看着正在为他把脉的萧霆轩,虚弱的说道。
萧霆轩仔细为他把了脉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脸色微微缓和。
安亲王笑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萧霆轩走到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边,揭开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冰绡刺绣五蝠图案的大灯罩,挑了挑烛芯。那微微明亮的烛光映衬得他的手如绸缎般光滑,如白玉般柔美。
“我走的水路。”
“难怪…”安亲王轻叹一声,复又问道:“你回来了,那你父皇和母后呢?”
萧霆轩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缓缓转身。一阵夜风吹来,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随风飘拂,挡住了安亲王的表情。
“他们很好。”
“是吗?”安亲王低着头,声音低如蚊蚋。
“八叔。”萧霆轩忍不住打破沉闷的氛围,眼神微微复杂。
“二伯,他…”
安亲王抬头,已是明了萧霆轩想问什么。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会的,二哥从未想过争权夺利。让你母后伤心为难的事,他更不会做。你放心吧,赵临风现在之所以还臣服恭亲王,也是因为他控制不了二哥。其实他最终的目的不止是扶植二哥上位,而是做一个摄政王,让二哥做一个傀儡皇帝。二哥没有子嗣,即便是二哥按他所想那般登上了帝位,百年以后,又有谁来继承这千秋大业?得利的,还不是他赵临风而已。”
萧霆轩默然,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二伯…真的离开了北镜。”
“什么!”安亲王陡然抬头,眼底震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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