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怪我吗?”
皇后摇摇头,“师伯,谢谢你。”
慕容于然又叹了一口气,“痕儿…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皇后凤目一动,许多从前心中未解的迷在慕容于然这番状似自言自语的话中浮现出来,令她心中除了自嘲便是酸涩。
“师伯,倒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真想么?”她凤目幽幽,如泉水又如雾缭般笼罩,令人不忍拒绝。
慕容于然眼露复杂之色,终究幽幽道出一段导致今日局面的预言。
七天后,元倾帝终于自昏迷之中醒了过来,整个人却如坠了冰窖一般,眼神更加冷漠森寒,令人见之害怕惶恐。
他醒来后没有说一句话,而是独自回到了京都,根本没有提及皇后字言片语,似乎那个女子在他心里无足轻重一般。
同一时刻,早于多年前归降于大倾以达娜儿。族的游牧民众因兰陵王死于非命而聚众造反。达娜儿民众长期生活在草原上,虽然早就归降于大倾,但其天性中的桀骜却没有因此而有所退缩。当年因达娜儿。可汗薨,皇长子野心毕露,篡权某位,内战不断,才导致最后达娜儿皇室扶植公主塞娜丝为女王,并且投靠大倾国。这些年来,元倾帝看在皇后与塞娜丝的交情上,对待成为俘虏的达娜儿皇室倒也没有多苛刻,反倒是多有宽裕。
然,兰陵王死后,其早就视成为俘虏的达娜儿皇室成员便跃跃欲试,想脱离大倾的桎梏。
因此,在众望所归之下,兰陵王最小的弟弟达娜儿。塞摩伦率先集合休养生息多年的达娜儿群众起兵造反。
大倾刚历经一场叛乱,实不宜再次从京都调兵遣将。且元倾帝自平定天下之后,大倾国早已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与日日夜夜弯弓骑射的达娜儿兵马相比,自然就落了下风。为今之计,便只有逸亲王的精兵大军可与野蛮粗犷的达娜儿相抗衡。可逸亲王在西境,达娜儿在东镜,两厢相隔十万八千里,如何对战?待逸亲王的兵马到了边境,只怕达娜儿。塞摩伦已经攻入京都。
一时之间,朝廷上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而元倾帝,仍旧威严淡漠的坐在龙椅上,眉宇沉稳,眼神平静如水。所有人都以为皇后失踪后皇上必然会失魂落魄甚至不理会朝政,可让人惊讶的是,元倾帝非但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对政事更加勤俭起来,只是偶尔望向旁边的空位,有些微的发愣失神。
只是想到眼前局势,他又不得不掩下心中思念担忧之情,沉冷的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大臣。
“皇上,臣有本奏。”左相落文谦在百官窃窃私语之中执起相笏走了出来,眉眼一片平淡。周遭议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元倾帝眼神未变,“讲!”
“昔年皇上念在达娜儿民众憨厚朴实,遂多年来礼遇之,可如今不过十多余载,达娜儿竟然恩将仇报,实为可恨。微臣以为,当给予警示。”
“哦?”元倾帝俊眉微挑,“丞相有何建议?”
落文谦缄默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元倾帝。
“敬亲王。”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许多大臣都低下了头,装聋作哑。谁不知道敬亲王对皇后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以来皇上都对敬亲王颇多忌讳。可如今能解燃眉之急的,也唯有敬亲王而已。
元倾帝眉眼沉沉,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一脸平静无波的落文谦。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臣…附议。”
众大臣愕然,竟是忠义王?
过了一会儿,安亲王也走了出来。
“皇兄,臣弟附议。”
群臣屏住了呼吸,头埋得更低了。
而后,左边第一排走出来几个身穿铁甲战袍的男子,拱手道:“微臣附议。”
“臣附议。”右边所有皇室宗亲也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紧接着,安阳侯、靖阳侯以及新一任的静宁伯几位伯爵侯爷全都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时间一点点溜走,站出来的大臣越来越多。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直到满殿大臣已有四分之三都站了出来,元倾帝才懒懒抬眉。
“还有谁要附议的?”
话音刚落,剩下的四分之一全都跪了下来。
“臣等附议。”
元倾帝眼眸更加漆黑深邃,忠义王和安亲王却陡然跪了下来。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瞬间,身后百官齐齐下跪。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派遣敬亲王出兵击退叛贼。”
声音洪亮,在偌大个金殿之中嗡嗡回响。
元倾帝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站起来。底下百官均将头埋在地上,许多胆小的已经头冒冷汗,心里不住的惊恐打鼓。
直到所有人都以为元倾帝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到他低哑磁性又略带淡漠的语气。
“准!”
“皇上?”忠义王惊愕,眼底亦浮上欣慰之色。
“皇上圣明!”瞬间朝拜声响彻大殿,比之刚才更加洪亮。
元倾帝懒懒的侧过身子,单手负立。
“传旨,今有蛮夷作乱,朕任命敬亲王为统帅,剿灭蛮夷。命韩将军,魏将军,二人为副将辅佐之。另,率皇家暗卫军三千人随军出发,剿灭叛贼,朕…重重有赏。”
韩将军、魏将军两人立刻下跪。
“臣遵旨领命,定不负皇上所望。”
“嗯”元倾帝似是累了,摆了摆手。
“退朝吧。”
大内总管顺公公立即站出来,高声喊道:“退朝——”
午后的阳光充裕而炽热,照得整个皇宫都略显沉闷和低压。元倾帝一个人静静站在太液池便,此时他已经退去朝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月华长袍,站在白玉拱桥上,负手临湖而立。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皇上,忠义王求见。”
元倾帝半眯的眸子睁开,眼神若一汪深湖。
“嗯”
不一会儿,忠义王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元倾帝转过身来,淡淡睨视着他。半晌,挥退了伫立在数步之遥的侍卫太监,才淡道:“你想问什么?”
忠义王一顿,抬起头来,见眼前男子目光深幽如海,波光涌动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声。
“你——”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同意让二哥带兵?”他话音未落,元倾帝就已经截断了他。
忠义王沉默着点了点头,“我以为…”
元倾帝转过头,看着湖光粼粼的池水,神色默然之中带着几分叹息和惆怅。
“她一直希望我能够跟二哥和平相处。”
忠义王身形一震,压抑心中已久的疑问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在哪儿?”
元倾帝半闭了眸子,没有说话。
“漓…”忠义王忍不住唤了一声,私下里他们都不会君臣相称。
元倾帝眉宇疲惫,“我累了,你回去吧。”
忠义王张了张嘴,元倾帝却已然落寞远去,那背影透着莫名的愁绪和苍凉。
他眼眸一暗,叹息着转身回到了王府。看着门匾上几个光华灼灼的大字,他不禁有些恍惚起来。曾几何时,忠义王府何等辉煌,何等热闹。也何等…肮脏复杂。这几个月以来,他的那些小妾女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偌大而华丽的王府,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奢华与寂寞。
“王爷。”
门口忽而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抬眸望去,只见伫立在门口的女子一袭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此刻她正笑盈盈的走过来,“王爷,你回来了。”她很自然的去挽住他的手,语调亲切而温柔。
忠义王有些怔忪,看着眼前娇美温柔的容颜,心中有些叹息。
“秋蝶,你怎么出来了?”
兰秋蝶微微一笑,“妾身在这儿等王爷回来。”她目光中满是深情,流恋而期冀的看着忠义王。
忠义王又是一叹,“舞儿在做什么?”他边说边向里走去,也不挣脱兰秋蝶。
兰秋蝶眉间陇上忧色,“大小姐伤好了以后就天天闹着要去和州找二小姐和四小姐,妾身…”她有些为难,毕竟庶母不好当。
忠义王默了一会儿,“她既然要去,就让她去吧。”
兰秋蝶一愣,“王爷?”
转过长廊,看着眼前的分岔路口,忠义王脚步顿了顿。左边是去书房,右边是去凌汐舞的院子。
“王爷可要去看大小姐?”兰秋蝶非常体贴的请示。
“不用了。”忠义王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左边那条路,有些喃喃自语道:“如今和州,比京城更安全。”
兰秋蝶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并非愚钝女子,最近京都连连出现变故,她自然察觉出异样。
“多准备些人手保护舞儿的安全。”
“是”兰秋蝶低头应了一声,跟随着忠义王慢慢离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前,凌汐舞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看着前方两个并肩离去的身影,眼神微微复杂,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父王认我了,你可以安心了。
她转身,抬头看天空炽热灼烈的太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倾国二十年夏八月初十,东方达娜儿。塞摩伦起兵造反,其缘由为兰陵王死于非命,向元倾帝讨要说法。在群臣强烈推荐之下,元倾帝命敬亲王为征讨大将军,率北镜五万大军以及守卫个个边城聚集了十万大军抵抗蛮夷。双方在东镜玉门关交战,其间有莫名军队插足帮助达娜儿。塞摩伦抵抗大倾兵力。致使此战争历时两个月零十八天,双方各有损伤,最后以达娜儿。塞摩伦带着残兵被敬亲王围困在山谷之中,弃甲投降。史称《玉门关讨伐之战》。
而那群莫名出现的军队,除去死在此战役的人,其余的全都莫名消失或者死亡。这支军队被称为‘死亡之兵’,
据野史记载,后来元倾帝调查出来‘死亡之兵’的出处,却始终没有予以惩罚,致使这段在历史上有名的战役之中留下了永久的空白与缺陷,让无数后人将领唏嘘感慨,心中失望遗憾。
然,也有野史记载,‘死亡之兵’大有渊源。甚至成为日后大倾国与无忧城开战的导火索,也为天下一统奠定了基础。
当然,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