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阮新陡然向左边墙壁扑去,按下墙上开关!
强大的交流电在一秒钟内通过闸口,顺着长长的灯线,流过齐逊的身旁,流进“化工一”的实验室门里。
那静静躺在管道接口上的破碎灯泡,突然开始微微颤抖。黑暗中,左右纠缠的电极线打出一个微弱的火花。
啪。
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在黑暗中猛地爆开,像光明乍现,像野火冲天,烈焰浓云成团嘶吼着撞门而出——
——轰!
爆炸声惊天动地,阮新被凶猛的气流咆哮着掀翻在地!
他感觉额头一阵剧痛,肺部猛地收缩,剧烈咳嗽几声。
他的眼镜已经摔到稀碎,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拿到那个控制器!
阮新挣扎着站起来,步履踉跄,他四处寻找那个遥控板。
在滚滚黑烟之中,他看见一个浑身燃烧着烈火的人型生物从地上爬了起来,如同恶魔从地狱爬上人间,一步步朝他走来。
遥控板……遥控板!
那个银色的遥控板躺在残渣与废墟之中,就在阮新身前不远。
——也在那个恶魔身前!
阮新毫不犹豫,直接冲上去,一把拨开。
银色遥控板弹飞木屑,一路滑向他身后。
成功了!阮新露出一个笑。
他刚才一直忍耐,一直周旋,就是为了等待齐逊走到化工一的门前,这样爆炸带来的冲击波能立刻把他炸到失去神志。
他料到齐逊敢丢下苗妙跟上楼,一定是有恃无恐,手里绝对有控制苗妙生死的装置。
阮新不可能当面和他硬抢,但他有的是办法让齐逊失去这一把柄。
在阮新收到密码的那一刻,就大致推断出齐逊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杀死他——某种程度上,人的思维模式都是固定的。齐逊既然会留密码、留线索一步步引他入瓮,那就别怪阮新摸清他的套路,来一个瓮中套瓮。
这就是为什么阮新在电话里对薛临说“去救苗妙”,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跑上六楼布置一切。
等到齐逊反应过来,说不定四楼的苗妙早就躺在医院里看电视啃苹果了。
“……啊!”浑身焦黑的齐逊眼睁睁看着远去的遥控板,发出痛苦的尖叫。他艰难地抬头,一双眼狠狠瞪着阮新。
阮新剧烈地咳嗽,喘着气,手臂抹了把下巴上的血,丝毫不畏惧地迎上齐逊的视线。
“去见上帝?”
他一字一句道:“你休想送任何人去见上帝。有我在的一天,这个世界就没有上帝。”
四面火光照亮阮新的眼,黑灰遮不住他脸上笃信的光辉。
——哪怕此身孱弱,哪怕深陷绝境。
只要还能思考,万物便皆可为他所用。
黑烟与火星旋转飘飞,齐逊跪在地上,粗气从喉咙里溢出来,像是野兽痛苦的嚎叫。他脸上的肌肉蠕动,最后撑起一个诡异的笑。
只见他沾满灰烬的手掀开地上的木板——
火光之下,一把静静躺在地上的银色□□。
阮新脸色一变,几乎是冲上前!
就在他和齐逊几乎同时摸上枪柄的一瞬间,有人突然拍了他左肩一下。阮新条件反射般扭头,一只冰凉的手从他右臂边上滑过,长指一勾,枪托旋转——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串子弹毫不犹豫射中对面的齐逊,冷酷决绝,好像在射一个靶子或者一团烂肉。
齐逊痛苦尖啸,节节后退,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右臂翻滚。
在他滚过的地方,那把尖锐的剔骨刀张牙舞爪地躺在灰烬里。
——这是个骗局,如果刚才阮新冲上去抢那把□□,现在就会被齐逊一刀捅穿。
阮新盯着那把尖刀,这才感到一阵后怕,怔怔向身旁望去。
火光映照着持枪人波澜不惊的侧脸,他黑眸纯粹如镜,着装一丝不苟,他拥有令人羡煞的美貌,在此刻却显得残忍又悲悯。
“薛临?”
薛临压低枪头,侧目来看阮新:“我不是说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么?”
阮新双唇微张,没说出话来。
“……苗妙呢?”他问,“苗妙还好吗?”
“苗小姐在你炸楼时,已经被解救了。”薛临的声音毫无波澜。
“那就好,那就好。”阮新连连点头。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身着防弹衣手持防爆盾的执勤警官,越过阮新和薛临的左右侧上前。
他们看到这一片狼藉四处起火的走廊,先是愣了愣,随即将地上痛苦哀嚎的人影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高大壮实的警官取出对讲机说了几句,直接给齐逊上了手铐。
齐逊笑着,没有挣扎,他扭头看向阮新,眼神癫狂,开始乱吠:“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告诉你,你很快就会死,你和那个姓李的,吴凯,都要死,所有害死季青和我女儿的人都要死!”
阮新感到身周气压一沉,只见薛临持枪的手臂抬起,他赶忙伸手拦住。
“不要冲动!”阮新说。
薛临顿了一秒,突然笑道:“好。”
——然后,他把枪交给了旁边早已伸着手等待的警官。
阮新:……
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笛响彻整栋楼,不断闪烁的红黄蓝橙灯光隔着六层楼都能照进走廊里。
阮新扭过头去看齐逊,后者已经半死不活,躺在地上被两个医护人员抬上担架。
阮新长叹一口气,只是摇摇头。
在担架经过身边时,他低声说:“你不配苗妙用心,也配不上季青。”
焦黑的齐逊愣了愣。
“你的女儿九泉之下有知,也会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羞愧。”
担架远去了。
阮新静静站在原地。过了两秒,他突然听见一声压抑的,嘶哑的,怪异的哭声,从楼梯之下隐隐传来。
他的手指动了动,一个温热的外套突然笼罩住他的双肩。
阮新偏头——
“哎呀小伙子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两个护士前后挤过来,直接挤开薛临,凑到阮新面前,动作迅速,简单清理伤口包扎他的手臂。
“还有哪儿疼?”“脸上也蹭伤了啊。”“赶快去医院处理。”“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阮新披着薛临的西装外套,一个劲地点头,“我没事……脸上不要紧,马上去医院。”
“那就好。”“赶紧走吧。”“不要等了。”“我们先走了。”
——两个护士又旋风一般走了。
阮新哭笑不得,一点点侧身,看向被挤到边上的薛临。
薛临似乎有些无奈,上前打量了一下阮新,问:“还能自己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