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主官吗?奴只找城中主官说话。”妇人抬起头说道,刘禹有些诧异,她的汉话不仅字正腔圆还带着明显的江浙口音,再看看她的样子,尽管肤色与当地的妇人相近,可那张脸却像是江南人氏。
“放肆!这是本州安抚,掌着一州三军之地,本岛之上无人能出其右,你个小小女子,竟敢......”县丞在一旁轻叱道。
“算了,现在你可说了么?”姜才打断了他的话,口气中隐隐有些不耐。
谁知道那个妇人看了县丞和后面的刘禹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姜才摆摆手让县丞退了出去,刘禹正想着跟着下去,却被姜才一把给拉住了。
“这位是朝廷使者,位还在某之上,你有何话,只管直言便是,休得再故弄玄虚。”姜才上前两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刘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神色变幻,长年的劳作让她看上去有些老,手上看得出起了茧子,抬起头时,在那清沏的眼睛里,刘禹没有看到畏惧,而是一种淡然。
“奴原本是宋人,因故流落至此,被山中的夷人收留,才能苟活至今。前来是受了寨中首领所托,希望上官高抬贵手,能允许我等下山互市,不瞒上官,山中已经没有了盐米。”
“然后呢?”姜才不置可否地问道,妇人说的并不是什么机密要事,而是要求,那么作为交换,必然还有下文,刘禹也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来。
“好叫上官知晓,奴那寨中并无人从贼,一直也是顺从官府,缴租纳税,崖贼起事后,曾遣人来相邀,被首领婉拒了。若是上官能同意奴所说的那些,奴可将贼人的踪迹告之。”
妇人最后的话才引起了二人的兴趣,果然如此,虽然刘禹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过等她亲口说出来,才算是得到了证实,她弄得这么神秘,也只有这样的消息,才当得起“要事”二字。
“喔,若是你所言属实,所提之事某可以考虑。只是焉知不是贼人之计,一旦进了这大山,便等于将性命交与了你等,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话?”姜才面色平静地说道,这个妇人的表现太镇定了,完全不是普通百姓骤见高官的那样子,他有些不敢相信。
“奴只是个传话之人,上官若是不信可遣人前去查证,奴不知道要如何证实。”妇人摇摇头说道。
“既然如此,你先在这城中住下,本官考虑之后再答复你。”姜才摆摆手说道,妇人“嗯”了一声,曲身行了一个汉礼,便转身向堂下走去。
瞧着她的动作,刘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掠过,妇人脚上的铜铃随着她的步子又一次响起,裙摆轻轻摇曳着,上面有着简单的花草纹样。
“慢着!”刘禹突然出声喝道,妇人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身不解地看了过来。
“你可会织布?”刘禹的问题让身前的姜才都怔住了,妇人也是隔了一会才点点头。
“你可是......姓黄?”尽管有些猜测,刘禹心下还是不敢笃定,因为他不记得是不是现在这个年代的事。
妇人听完吃惊地张开了嘴,像是心头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揭穿了,脸色变得煞白,就连腿脚都有些哆嗦。刘禹是用家乡话说的,这梦里的江南乡音在妇人听来似乎却像是催命的魔音一般。
倒底是事发了么?逃了整整十二年,还是被人识破了,可笑的是,自己是主动走入这县衙的,谁曾想,千里之外的荒凉地界,竟然有熟知她底细的人,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自己。
刘禹看着妇人流出了泪水,情知她就是自己猜测中的那个人,可依照《宋刑统》她现在是个逃人。怪不得后世会将她归于元人,鞑子灭了大宋,也顺带着消灭了她的罪责,说起来,算是她的恩人了。
能记起她来,还要拜中学课本所赐,现在嘛,刘禹既不是卫道士也不想当执法者,不过一个弱女子,能逃得一命就很不容易了,何必再将人送回火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