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从没有如此佩服一个人。
自己一辈子的感悟,都不及人家信手捏来的周密谋划。
此刻,他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火焰高涨,窜动着,那火焰,生生不息。
“回航………”
“回航!”
水兵们用激动的声音,不断的接力:“回航!”
“回航!”
带着几分残破的威风凛凛镇国公向西,一路向西。
后日拂晓,大船回港。
这一次带回来的,不是满仓的大黄鱼。
而是……
无数人出现在了港口,翘首以盼。
这一次出航时间比较长,许多借此牟利的人,都等待不及了。
而此时,人们察觉了什么。
大船之后,似乎一座小山,在水中浮动。
人群像是炸开了一般。
是巨鱼。
巨鱼!
无数人奔走相告,数不清的宁波人,纷纷涌来,想要一睹风采。
那巨鱼解开了绳索,根本不需搬运直接随着潮汐,便被冲到了沙滩上。
无数人骇然的看着这巨大的鱼,此鱼,即便是放在鲸中,也称的上是巨大了。等它冲上了海滩之后,当人们看清了它的全貌时,连水兵们都吓尿了。
原来他们捕杀的,竟是这样的庞然大物。
此鲸长十四丈,这已经相当于二十人的身高,大致的估算,其重量,只怕在三十万斤上下。
三十万斤啊……
水兵沿着鲸鱼,围成了人墙,这是他们的,谁也别想趁机揩油,偷偷割了鲸肉走。
片刻之后,便有宁波府的差役们分开议论纷纷的人群,随后,头戴翅帽,穿着簇新钦赐飞鱼服的知府温艳生带着一干属官到了。
听说捕到了大鱼,温艳生很感兴趣,居然肚子有点不太争气,可兴冲冲的一到,方知竟不是大黄鱼。
他咳嗽一声,摆出了知府大人的威仪,围着鱼尸足足转了一圈,觉得甚是腥臭,心里不禁嘀咕:“这……能吃?”
顾不得这腥臭,见唐寅来了,二人相互见礼,看着四周人声鼎沸的人群,温艳生不禁感慨:“此鱼真是吓煞人了,只是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先炼鱼油,恩师吩咐过的,其余的肉,分而割之,毕竟是肉,不吃可惜了。至于骸骨,恩师有吩咐,要命船遇至京师。”
温艳生乐了:“如此甚好,老夫……倒是可以先尝一尝看,是啊,毕竟是肉,不然可惜了,不过此肉,远远闻之,甚为腥臭,需用作料掩其味的好,不急,不急,需赶紧炼油,这鱼尸甚大,不妨就地炼油吧。”
炼油很简单,直接割取鲸鱼的油脂,架上铁锅,烧起来熬油即可,等熬的差不多了,任其冷却,这鲸油便算是成了。
这是方继藩教的。
恩师真是什么都懂啊。
不过……唐寅却已是习惯了。
三百多个嗷嗷叫的水兵,各自取刀,也顾不得出海回来的疲惫,提着竹筐,割取油脂和鲸肉,肉的话,直接就地兜售。
这肉也有十几万斤,五文钱一斤,爱买不买。
五文钱比之黄鱼的价格,是高了不少。
可现在,宁波府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人们开始恢复了安定,何况,如此巨鱼,人们倒还真想尝一尝这肉,买的人不少,有不少人倒愿意多买一些,这是他们的经验之谈,在这里买的鱼,到了别处一转手,总是有利可图。
一时之间,这港口处,除了围看之人,还有不少人来回的挑着扁担和箩筐,将一担担肉直接挑走。
甚至是那还未流尽的鲸血,也有嗷嗷叫的水兵拿着盆子一盆盆的装着,毕竟……巨鱼浑身都是宝,这全身上下,总会有用,先装起来,说不准,它能吃,能入药呢?
人们总是爱吃稀罕物,而这巨鱼,再稀罕不过了,许多人低声窃窃私语,认为这巨鱼定是大为滋补之物,因而,许多人动心,想要买回去尝尝。
唐寅背着手,与知府温艳生谈笑风生,温艳生时不时的看着那慢慢的被人剥皮拆骨的巨鲸,面带着微笑:“此鱼甚伟,本官倒也想尝一尝了,不妨如此,待会本官奉上一锭银子,唐修撰,到时送一担肉至廨舍来,如何?”
唐寅道:“怎么好收温公的银两,君子之交淡如水,待会儿伯虎便命人送去便是。”
温艳生只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拒绝,他倒不贪这几斤肉,而在于,没有必要为了几斤肉,继续纠缠着该不该银子的事,毕竟……大家都是斯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