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傻,只要我们把事情推诿在……公主身上。你们想,若我等检查尸身之际,公主突然前来察看,她堂堂一名公主,我等能阻吗?她命禁军把我们赶出,而后,将李提刑入棺。”郭司珍一字一字说道。
“你不是傻了,是疯了,郭司珍,莫说公主根本没来,到时一对之下,我们死罪难逃,哪怕如今她真来了,她又凭什么帮我们?”萧司珍盯着她,不无讽刺,“你倒以为自己是谁?”
“不,她会这样做。我在过来之前,先去了一趟她的寝宫。你们别忘了李提刑曾是她的驸马,哪怕是假驸马,也是情谊深厚。我告诉她,太后憎恨李提刑,命我们将李提刑乱发覆面、以糠塞口,就如史上甄后之葬,她顿时哭了。我告诉她,必须扮作毫不知情,只为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入殓而来。她感激我相告,承诺必定一力承担后果。这天下,再狠心的母亲都不会记恨自己的儿女。”
杨司设、萧司制又惊又喜,萧司膳脸色难看,却到底松了口气。但她随即又惊疑问道:“你怎么事先知道,这入殓的是李提刑?”
“这事太不同寻常了,我总怕有异,事先花了银钱在宫中打听消息,从一个今日当值的禁军口中得知,李提刑今日被杖毙而亡,顾妃死而复生。”
郭司珍正说着,门外却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相顾一惊,是公主来了吗?
处理完殿中事情,郭司珍与众女官分手,但她并未立刻回司珍局,而是悄然拐道去了一处所在。
进去前,她脑中掠过一个情景,那是午间她回屋后,竟发现梳妆台上妆奁下不知何时被人压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李怀素被杖毙,尔等将接命入殓,若想明哲保身,可找公主。
她是个聪明人,立刻按字索骥,想到了今日当值禁军,花钱买通,获悉了大多事情,知悉了帝王的反应,并想通了如何向公主求助。
实则,在太后旨意到来前,她已知道要为这曾在宫中见过数次、一生几起几落的李提刑入殓。
另外,她说了谎。她到金銮殿前,并非外出处理手下宫女纰漏诸事,而是来了这里。
顾妃娘娘的寝殿。
她接到她的秘密旨意,授予了一件秘密差事,如今前来回报。
这李提刑的死,似乎牵动了太多的人。
差事是清清楚楚的,但纸条却并非顾妃所书,她曾旁推测敲过,不是她。顾妃无疑是聪颖的,但没有到这种快狠准藏、让人莫名害怕的感觉。
这个不动声色在提醒她所有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郭姑姑请进。”
苦苦思索之际,被人轻声打断思绪,她心中一凛,连忙进去,不敢再想。
已是夜深,顾妃却仍旧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在贵妃榻上,见她进来,她一下站起,神色紧绷,张口便问:“如何?”
夜,真的很深了。
可是,这时,连一国之君也未曾入睡,殿外守卫森严。他似乎召人侍寝了,片刻前,一个女子被朱雀抱了进来。
他接过,将她放到龙榻上。
可奇怪的是,她双目紧合,身披檀木薄香,似刚被人从檀木堆里捞起似的。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碗尚自冒着热气的东西,重折回她身旁。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他坐下,将汤碗放到床边小几,伸手去撬她牙关,却陡然发现什么,目中怒意顿现。
“以为她倒有几分聪慧,郭彩这***才!”
他极快地把她嘴里东西掏出,放到她枕畔以侧,替她把凌乱的发丝理好,喉结一下一下噎动,“你该醒来了,李提刑,也给我一个判决吧,你心真狠,步步为营,你倒是痛快了潇洒了,我却不得不跟在你后面替你擦屁股。”
“你几乎把阿萝杀了,我真的……可我还是惦记着你的生死,有一刻,我真想把你弄死在冰窖算了,你醒来,你我好好算清这笔帐。”
他拿起玉碗,忽而勾唇,那眼中是自嘲、是疼爱、是苦涩、还有极为古怪的颤栗惧怕,那种神色,在登上太子之位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在连玉双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