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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挡在她面前。舒悫鹉琻
素珍蹙眉,但见他目光噙着危险,她微微后退,不确定地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以走。”他逼近她,目光更暗一些铫。
素珍觉得,他不像平日的连玉,眼中没了那股清明,眼神沉浊,具有侵略的意味,她想起那个雨夜,心中警惕,正沉了了要开口,他却已一步跨前,将她紧抱进怀守。
她听到他发出满足般的叹喟,极为细微。
她挣动了下,但他两臂如铁,都是力道,她重伤之下,挣扎只有自添痛苦,没有太大的怒气,她心里却更冷了一分,正想说话,他却在她前头开口,“再给我些时间,待我把政局稳定,你便动手报仇。你且宽心,几股势力都蠢蠢欲动,不会等上多久,就是这三五几月的事,这些日子让我照顾你,我薨前会替你安排好一切,过后,是留在大周,还是遨游他国,都随你喜欢。”
素珍心头微微一紧,但那股冷意却未减,她也没有再挣扎,实在是疼,死过一次,她已经把该给的都偿了,她不想再伤到自己。
无论身,还是心。
“连玉,我留下来做什么,继续见证你和阿萝的爱情?”她也不拿其他东西堵他,只拿这一样淡淡反问。
“阿萝的事,我会处理好。”
他声音中有着颤的喜,也有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和萧苍,但在她后背上的手却是越扣越紧。
这一下,素珍总觉得,他忘了自己的伤。
她疼得皱紧眉,他却好似得到了什么。
她心笑,这处理是说服阿萝,让她留下?
她正要告诉他,他却突然放开她,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这就去跟阿萝说?
她从来都觉得,用生死来证明的,从来不是爱情,如今得到,亦不会去要。
“连玉,”她在背后把他唤住,“我不会留下来,我不敢肯定,我家的事,你所说是真是假,还有,三年之约。只是,即使是真,我感激你动过的善念,还有对我的情义,但如今我也绝不可能再留下来。”
“从你选择阿萝那刻开始,我们便注定不可能再在一起,中间,你有太多无奈,我也有太多委屈。连玉,自我在你杖下昏死过去起,我是真的死了,我很早之前便不再爱李兆廷,如今,也已不再……爱你。”
她看到他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来,眼中都是灰败。
她笑笑,看着他,“我和你之间,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一段经历,却不是终点,就好似那年在窑子,遇上同行,岔道分别,我们都不是彼此的终点,虽然我曾以为是。”
“你说得对,七夕那晚,若我知道真相,是断不可能再和你一起,但你若问我是否后悔,我不悔。”
“若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上京赴考。你的命是这大周千万的子民,是阿萝的,不是我的。我之所以选择死,就是为自己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你的命,我等于替你死过了,你爱我时,也是付出过真心,既然如此,便已不存在亏欠。”
“连玉,再在一起,我会很痛苦,生不如死。何不让彼此好聚好散,来时痛痛快快,走时潇潇洒洒。我们一起笑过哭过闹过,但请不要让我把你曾经带给我的短暂快乐回忆也全部变成痛苦。”
她说着,忍痛下跪,他本如石般立着,见状几步过来,抢在她跪下之前,将她臂膀拽住,不让她双膝着地。
看着她笑中微泪的双眼,干干净净的双眼,他缓缓出声,“我——让你走,李怀素。”
他双眸沉如死水,短短几个字,许久才说完,声音哑裂得似个老翁,但手上力道却大得如同能分筋错骨。
窑洞、客栈、京城……一瞬之间,看着他唇角自嘲的笑,明知他是强大如山峦这么一个男人,素珍竟心有不忍,但也终是放下心来,她慢慢将他扣在臂上的手指,一点一点,掰下来。
他握得用力,她摘得焦灼,不经觉把他皮肉抠破,血珠从他指上沁出,他却仿如不觉,目光苍翳,也一点一点在她脸上逡巡。
素珍甚至能他眼中读出哀求二字,但他没有说出口,似乎是因为她的请求,但他也没有真正做到放手。
素珍心中一怒,却微微笑问,“你又要出尔反尔吗?”
被她一刺,他犹如火灼般,手,极快滑下。
素珍得脱,再不迟疑,更不犹豫,忍着浑身剧痛,大步往门外走去。
殿外禁军严密,除此,都是旧面孔。
连捷、连琴、明炎初、青龙、玄武和朱雀。
虽事先为求谨密,只有玄武和明炎初知晓,但事后各人也相继都被告知,连捷也在此随时效命,万一药出现什么情况,也可随时和懂医道的朱雀一起施救。
此时,蓝幕皓月下,见她青丝垂肩,踏月而出,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心中还是各自升起奇异的感觉。说不出是为她的苏醒而高兴,还是什么。
“李提刑,恭喜回到人间。”连捷反应是最快,弯腰一揖。
连琴不甘于人后,也开口道:“我从前想过你死好多次,但当你真死到临头,我也不是那么……没为你求情,是因为以为你真杀了六哥最爱的人来着……反正,总归相识一场,小爷是不希望你惨淡收场的,如今这般……没事便好。”
玄武几人倒是没什么话,但明朱二人眼中带着笑意,玄武朝她挤挤眼。
素珍停下脚步,朝众人笑笑,也不多话,便继续前行,背后传来明炎初诧异的声音,“不对,李提刑你这是上哪去?皇上让你出去的吗?”
素珍微顿之际,两道身影已落到她身前,左首是玄武,右侧是朱雀。
“玄武,我走了。不必你送,你的主上也是批准了的。”素珍淡淡道。
玄武二人互视一眼,眼中都有抹不可置信,朱雀低道:“你盯着,我进去请示。”
她话口方落,是殿门洞开的声音,素珍蹙眉侧身,连玉已换上一袭蓝袍便服,站在门口。
“请告诉他们,是你让我走的。”素珍缓缓说道。
连玉眸色沉寂,如这月光清凉,紧盯着她看,良久,终眼睫一敛,开口道:“让李提刑走。”
众人都是惊诧不已,这好不容易把人救回,她肯为他而死,他肯为她始终不下杀令,如今一切暂息该互诉衷情才是,怎么……
因为阿萝所以让她离开?
是短暂作别还是真正远离?
素珍一笑,缓缓说道:“诸位保重,后会无期。”
“什么?”朱雀率先低叫出来,“这……”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看着连玉,犹自不解。
连玉没有说话,笔直站在门槛下,就这样盯着她踩着积雪,拖着孱弱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去,每一步,都是决不回头的坚定。
当空悬着一个月轮,无星无晴,犹记,客栈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他故意躲到她身后,看她一脸捉急,其时,她早已忘了他,他也早心坚如石,可即便身负重伤,既见故人,还是能会心一笑。
自此,二人命运再度交缠在一起,她踏星光而来,如今,循月迹彻底从他生命离开,带着一身伤痛,他却无能为力。
他突然便笑了。
众人都看的暗暗心惊,多少年没有看到连玉这样笑,比哭更难看,哀者似灭。
素珍走得不快,咬着牙,抵抗着一身伤寒刺痛。
“李怀素,等一等。等我一刻功夫,我送你走,我亲自送你出宫。”背后,淡淡一声忽而传来。
他总是更习惯唤她李怀素。
素珍一凛,随即回头,只见他笔直立在槛下,细细把她看着。
她心中一怒,面上却微微笑问,“你这又要出尔反尔?”
连玉突然动了,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外袍脱下,披到她身上,“你先回屋,我很快就来。”
“青龙,朱雀,送李提刑进屋。”他命道。
“是!”青龙领命,朱雀却
是笑答。
“连玉,别逼我恨你。我只等一刻。”她一字一字说道,也是宣告。
“嗯。”他假意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憎恶和冷漠,入屋重套了件袍子,从走近的玄武身上抽出佩剑,转身离去。
玄武等人愈惊,不知他要做什么,跟了上去。
连琴担心要跟,连捷却摇头,“玄武他们在,我们帮六哥盯住冯素珍更为恰当,这姑娘聪明绝顶,诡计多端,这次我们所有人包括六哥都被她算进局里。朱雀虽也不遑多让,但还是小心为妙,别让她走了。”
连琴恍然点头。
送走郭司珍后,阿萝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屋内来回踱步。
“小.女且,我不懂,这冯素珍既与权非同成亲,不是处子又有何出奇,你怎如此在意?”梅儿疑惑地开口,声音听得出有些孱弱。
她在金銮殿为连玉所伤,阿萝待她是真的好,颇有些姐妹情份,为他延请了太医来治理,又让她坐下,不必站立侍候。
“不,她那身子只怕并非是我师哥破的,她让自己死在皇上手上,就是要他永远记住她,她如此心心念念一个男人,又怎会让另一个男人碰她?”
“大婚那晚,你不是随侍在我身边吗,你难道没有看到,霭妃要赐赏,那权府侍女本是唤人出来接领的,最后却一脸惊慌来报,事后我师哥虽说是身子不适搪塞过去,但他走到皇上面前敬酒时那脸色是真可怕。”
“是以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梅儿吃惊不小,听到这里,更是站了起来。
“我怀疑,皇上那晚便把她弄进了宫。”
“你是说,”梅儿浑身打一颤,“她并非是公主的客人,而是皇上的……”
阿萝仿佛被她这话刺到,冷冷道:“不,她没有名份,甚至是媒妁,那只是野.合,是一时临幸。”
她说着,猛然伸袖一拂,将桌上所有茶具拂到地上。
梅儿因阿萝之故,对素珍极为厌憎,而连玉几次教训,也早怀恨在心,只道:“那小贝戋人与皇上从前本便有些情份,又故意gou引,皇上可着新鲜劲儿难免……小.女且,依奴婢看,还是那李侍郎好,总是惦记着你。”
“你懂什么,他好是好,但他比不上连玉。论人,我本便喜欢连玉,再说权谋,他只是小小一个侍郎……”
“不行,我要去找连玉问清楚。”
阿萝越踱越急,终于在把一对羊脂玉净瓶推翻后,她摔门而去。
“小.女且,这事需得从长计议,万一惹怒了皇上……”梅儿心惊,急忙上前阻止,不妨被阿罗一推,摔倒在地。
“小.女且——”
阿萝充耳不闻,快步出殿,没想到连玉恰走进院内。
“你倒是终于来了,”她咬牙道:“我正要找你。”
“是,朕来了,”他看着她,目光说不出的复杂,“给你负荆请罪来了。”
阿萝骤然定住,随即笑了,“你临幸了她,你知,我知,你知我知。”
连玉微微皱眉,目光动了动,“你买通了郭彩?”
“连玉,现在不是谁的事,而是你做了什么!”
“是,我是要了她。”他答她,目光中却似乎没有多少愧疚,也没有多少因她得知的吃惊。
阿萝攥向他袖袍却僵在半空。
“你果然要了她!”
她重复着,伤心之处,捂住嘴巴,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