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快便遇到了麻烦,因为大陈并未彻底的一统天下,在北方,有北燕国,在西部,有西凉国,在东南,亦有南越,而在西南,更有楚和蜀国,大陈国力虽强,却未能将其彻底臣服,而这诸国,甚至于是某些表面臣服于大陈,实际上却占据了藩屏之地的某些君候,却都延续了大汉的传统。即便是号称佛国的西凉,在国体上依旧采取的是尊儒取士的国策,儒生与各国的帝王们一道治理天下。
正因如此,衍生公府的地位就变得敏感起来,诸国都不希望,大陈拿捏着衍生公府,借此来号召儒生,在经历了许多年的战争和外交交锋之后,最终,大陈终究和诸国订立了城下之盟。
即曲阜一县之地,彻底脱离了大陈地掌控,此地为衍生公治下所在,大陈的官军乃至一切官吏,都不得进入曲阜,而衍圣公府,自然也就成了超然的所在。
诸国每隔十年,都要抽调百余禁军至曲阜守卫,在那里,行的乃是周礼之法,从而成为了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
也正因如此,天下有无数的儒生,尤其是那些无心科举的读书人,有不少都在曲阜安家,只为求学。在那里,有读书人数万,大儒、名士不计其数,这衍圣公府,已成了完全超脱于诸国的存在。
就如去岁,倭寇袭北燕,侵扰不断。大陈本是以看热闹的心态来看待此事,可衍生公府传出檄文,要合天下诸礼乐之邦,同心戮力,大陈这才一改此前的态度,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发了一道讨倭檄文响应,却也足见衍圣公府的影响。
那里儒生无数,被人称作是文气之地,乃天下诸国文脉之根本,而衍圣公府的职责,除了推行儒术,也成了斡旋诸国的重要场所,各国都有重要的使节在那里驻扎,亦不知多少王孙贵族在那里学习。
除此之外,他们最令人出众的事就是‘修史’。虽然各国都会编修实录,可是对各国史料的编撰和修订工作,却历来都在衍生公府完成。
以至各国所编撰的实录,天下读书人大多将信将疑,而唯有衍生公府所修撰的史料,却最是使人信服。
现在,杨彪竟以大陈国天人阁首辅大学士的名义,向衍圣公府荐文,陈义兴却是皱眉道:“只怕会引来不少风波。”
陈义兴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各国对衍圣公府都或多或少的施加着影响,谁也不希望别国的读书人被衍圣公府所青睐,所以几乎大陈荐去的文章,便立即遭到北燕、西凉、楚、汉、南越等国的读书人围攻,大加挞伐,将其抨击的体无完肤。而若是南楚有文章送去,情势也大抵如此。
因此,那衍圣公府,无疑是一处战场,是各国外交乃至于文化角逐的舞台,陈义兴所担心的是,一旦文章送去,将会给陈凯之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杨彪却是爽朗一笑道:“殿下担忧的过甚了,如此佳作,若是不呈送曲阜,实在可惜,何况他们迟早也会知道,老夫之所以荐文,只是希望引起公府的注意而已,老夫总算还有几分薄面,想来如此做,反而使某些人收敛一些。”
陈义兴不禁莞尔:“但愿如此吧。”
二人又说了几句,见杨彪没有太多的杂事谈兴,陈凯之便朝杨彪行礼告辞,最后徐步而去。
这天人阁的事情,自是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待节日过去,陈凯之又是照例上学读书。
一连几日,倒都还算太平,那天人榜的光环,虽然还未散去,可至少,陈凯之行走于学宫之中,也不必担心继续遭人当猴子一般围观了。
这几日,课业也不繁重,想来是那位刘梦远先生想让陈凯之轻松一些吧。
正午的时候,陈凯之和吴彦等人正说着要去看望秦博士的事,据说秦博士已经病重了,几日都不曾来学里。陈凯之对他的印象不深,可毕竟是尊长,也算是授业解惑的恩师,因此和同窗们约定,寻了日子,要前去拜望一下。
自上次坑了那法海禅师之后,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少同窗对这等八卦事,倒是很有兴趣,不过陈凯之对此,却是缄口不言。
坑法海禅师是一回事,可毕竟这等事若是添油加醋的跑去四处和人说,就显得没品了,再说,他来这学宫,只是想好好学习而已,所以陈凯之也只是敷衍着过去。
等用过了糕点,便有书吏前来知会,说是下午秦博士的课因为秦博士的缺席,所以改为武课。
一时之间,课堂里又是哀鸿一片,吴彦更是捶胸顿足。
陈凯之不禁莞尔,其实他挺喜欢上武课的,每日呆在课堂里摇头晃脑的读书,便是这学业再重要,人也应当去舒展一下筋骨。
这些日子,他一直孜孜不倦的读《文昌图》,似乎觉得气力又增长了一些,这儿正好能趁此机会,前去试一试身手呢。
待时间一到,陈凯之便随着人流到了武院的校场。
那先生又只是简略地交代了一下,他历来对给文生授课的这武课很不上心的样子,其实这也难怪,读书人们没心思学,教也教不会,这就不免令人难以有劲头了。
于是,如常的,他便是让大家自行射箭,反而是临末,他深深的看了陈凯之一眼,淡淡道:“陈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