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人家的孙子,陈凯之的精神一震,溜须拍马的时候到了啊,无论怎么说,杨业也是这学宫的主事人,如今自己又有这么重要的事托付,这时候还不拍马屁还等何时?
说起这个,陈凯之也不是吹嘘,学宫上下,和自己比起来,都是辣鸡。
他面带微笑,带着笑的眼睛背后,似乎藏着某些狡黠,双眉浅浅上扬着,格外认真说道:“子政?名字倒可,子而为政,看来杨大人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可读了书吗?”
被问道这个,杨子政倒是消去了些许的胆怯之态,挺着小胸脯,一脸傲娇的抬眸看着陈凯之,脆生生的应道:“读了。”
陈凯之面上却露出从容不迫的样子,收了笑,故作高深的样子道:“读了?那我来考考你。”
杨子政顿时又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了,显然,他虽读书,可读得毕竟不多,若是考自己不会的怎么办呢?因此小小的脸庞里露出淡淡的忧色。
陈凯之沉吟片刻,便含笑看着杨子政道:“论语《为政》,可背熟了吗?”
杨子政方才还有些不自信,甚至担忧自己会丢脸,听罢之后,眼睛一亮,骄傲地道:“背熟了。”
陈凯之一副不信的样子:“那你背来听听。”
杨子政便也不客气,朗声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他口齿清晰,背的一字不差。
陈凯之便诧异地道:“想不到你的蒙学这样扎实,真是了不起,我在你这样年龄的时候,还背不出呢。”
杨子政很得意的样子,不过毕竟是诗书大家出身,朝陈凯之行了个礼:“惭愧。”
这一句惭愧,和陈凯之平日逢人说惭愧一样虚伪。
陈凯之目光转而向杨业:“大人,令孙天资聪明,小小年纪,学问能有如此精深,行礼如仪,将来必定要成大器。”
杨业听罢,顿时心里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哈哈笑起来:“哪里,哪里,你不要夸他,否则将来他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陈凯之摇摇头。
“这样聪明的孩子,比学生当初要不知高明多少去了,将来定会有大出息的,学生只是肺腑之言罢了。”
杨业心里乐开了花,双眉得意地挑起,喜悦之色洋溢在面上。
他哪里知道,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套路而已,寻常的人见了杨子政,多会说一句,这孩子聪明。
可陈凯之不同,因为这过于平常,若是自己也随口说一句,在杨业心里,这便形同只是看在他的面上的一句夸奖而已,不算什么。
而陈凯之却是先对杨子政进行了考教,如何考教呢?这里头却是最需要拿捏好分寸的,首先,你得想一个题,这个题不能太容易,却又必须是这孩子会的。
比如杨子政居然跟着自己祖父在一起生活,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定是杨业的心头肉,要嘛杨业只有这么个宝贝孙子,割舍不下,要嘛就是杨业有许多孙子,这个孙子是最聪明的。
可既然这孩子在杨业身边,杨业亲自教导他,七八岁的年龄,陈凯之深信,论语这部书,这个孩子是一定掌握了的。
陈凯之没有选择最容易的论语学而篇,而是选择了为政篇,表面上是适当增加了一些难度,可实际上,却料定了这个孩子一定能够对答如流。
他要的,就是这个孩子倒背出来,然后再恰当的发出一句感叹,这个孩子……真的很棒啊。
其实对于杨业来说,自己的孙儿自然是和别人的孩子不同的,无论这孩子聪明还是愚钝,在自己父母和祖父眼里,那也是与众不同的。
陈凯之在考教之后,说出这么一番‘肺腑之词’,立即引起了杨业的共鸣,尤其是陈凯之的一句,我当初的时候,还不如这个孩子。
这便更加的击中了杨业心底深处的那一个念头了,因为身为杨子政的祖父,陈凯之连想都不必想,便知道杨业对于这个孩子,一定有极高的期望。
陈凯之如今文章入了地榜,已成了学宫里最出色的读书人,陈凯之其实说出来的,就是杨业本身所期盼得到的话,这叫正中下怀。
方才一切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杨业笑呵呵地看着陈凯之,道:“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岂可因此时而论长短?凯之莫要再夸他了,哈哈……”
虽是谦虚,却是眉飞色舞,此时,他又道:“至于营造之事,你且放宽心吧,你既有这样的想法,老夫无论如何也会尽力帮衬的。”
他又笑了笑:“不过,祭祀大礼就要开始了,明日朝中会有钦使来巡视祭礼之事,等忙过了这些日子再说,如何?”
毕竟是建造房子,陈凯之自然是知道急不来的,倒是从杨业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惊讶,不由道:“明日有钦使来?”
杨业颌首:“祭礼乃是重中之重,万万马虎不得,不只如此,祭礼的当日,还有宗室来学里主祭,料来今年,定是赵王殿下亲来了。”
陈凯之却是摇摇头:“学生的意思是,不是听说,宦官不得贸然入学宫的吗?”
杨业摸了摸杨子政的头,而杨子政则乖巧的在他膝旁蹭了蹭他的衣袍,杨业道:“谁说钦使就定是宦官?历来巡视学宫的钦使,都是朝中的翰林……”杨业似乎觉得分量还不够,又添了一句:“多是身负学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