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种人,陈凯之觉得没必要给颜面,更没必要有好的口气,因此陈凯之微眯着眼,冷冷地看着李子先生,眼角眉梢里满是不屑之色。
李子先生见陈凯之对自己如此不尊,立即狞笑起来:“你敢骂人?你完了,你完了,呵……”
他嘲讽地看着陈凯之,继续道:“破坏了大典,这是十恶不赦之罪,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你……真是好大的胆,竟是冒犯了忠义候的英灵……”
可在这时候,祭坛之下,如潮的声音响起:“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所有人竟是异口同声,无论是哽咽的人,还是方才沉默的人,又或者是激动的身躯颤抖的人,每一个人都随着礼官高声唱喏。
这数千上万人的声音似冲破云霄,声震九天之上!
礼官更是激动得难以制止,他此刻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心中存着无比的感动,他正气凛然地看着祭坛下的师生,接着一字一句地道:“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无数的声音一齐回应他:“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正气歌!
这便是正气歌,若是这样的文字放在后世,对于绝大多数后世之人,不过是一篇好诗,一个好词罢了。
可是在这个提倡着儒家精神的时代,在这些儒生们眼里,这正气歌,便如一道光,乍现眼前,十年读书,所学的,不恰是这正气歌中的浩然吗?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文章之中,胸口激荡着的,是根植于自己骨血里的四书五经。
而现在,声音越来越浩大,这巨大的声浪,可以掩盖惊雷,可以使那汹涌涛声亦都黯然失色。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赵王也是心里大为震惊,他忍不住回眸看了身后的诸师生一眼,见众人都是沉浸在这篇文章里,一副无法自拔之态,最终,他骇然的目光落在了陈凯之的身上。
这只拥有瘦弱之躯的少年,只是恭恭敬敬的站着,可是……却仿佛有一种不容小觑的力量,在他瘦小的身板背后,仿佛有着无数人,此刻,整个人光芒万丈。
赵王心里颇为不喜,双眸不自然地微眯起来,斜斜地注视着陈凯之。
即便有再多的怒意,也只能收敛起来,因为到了此时,他很清楚,自己这个贤王,应该怎么做了。
虽然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堂堂天潢贵胄,身为这一次的主祭,竟被人带了节奏,可此时,他也不得不跟着所有人唱喏:“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这……便是精神的力量。
李子先生本以为赵王会怒发冲冠,会收拾了陈凯之,可没想到……
他听到赵王的声音,看到无数人异口同声,这潮水一般的声浪席卷一切,宛如历史的潮流一般吧,车轮滚滚,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李子先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露出骇然之色,惊慌失措地看着陈凯之,而陈凯之则回以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逗比,到了现在,还在想着自己的蝇头小利,真是愚蠢啊。
礼官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祭文,而万千的师生们,亦是一次次高声朗诵。
到了后来,似乎背熟了,便所有人一起随礼官唱喏。
学宫里,只剩下郎朗的读书声。
等到所有人筋疲力尽之时,祭祀大典终于结束,无数人面带着欣喜,有人意犹未尽,可现在,真正为难的,却是这些礼官。
说穿了,其实就是嗨过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发现这场祭典,实在有那么点儿‘胡闹’了。
赵王则是什么都没有说,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是安静地旋身,领着李子先生走了。
这就更令礼官和学官们大感为难了。
若是赵王称赞一句,大家反而能松一口气,可现在……
倒是陈凯之却知道怎么回事,赵王这个人,城府很深!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说的任何话,都极可能会惹来争议,若是称赞,一旦这场‘不太成功’的祭典被人所诟病,他的声誉就可能遭受影响。
可他若是斥责,现在无数读书人为之欢欣,就等于是站在整个学宫的对立面。
所以,他选择了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表面上是急于回去回复皇命,实则,是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