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兄想岔了。”
刘彻自是知晓尊奉黄老之学的汉初统治阶级对开启民智讳莫如深,倒是从未想要正面硬刚,要说服他们着实困难,倒不如曲线而行,缓缓图之,“近来新华书局刊印的新书,族兄可曾看过?”
刘买不知陛下为何突然转了话头,出言答道:“陛下莫非是指那些甚么小说体裁的闲书?”
刘彻笑着点点头:“不错,族兄以为那些小说如何?”
刘买下意识的瞄了瞄身侧的楋跋子,犹豫着讪讪道:“文笔尚可,用以消闲解闷倒是合宜,只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刘彻饶有趣味的问道:“族兄想是因书中讲述南越王族的密辛多为捕风捉影,不合实情吧?”
刘买颌首应是,他熟读史籍,对南越王族的来历还是有些了解的,赵佗虽不是出身世家大族,但其先人也不至如那些小说所言的代代为奴,代代为娼。
“族兄可知晓,凭借这些小说,朝廷或许能少死伤数万将士,将南越国彻底攻占?”
刘彻摇头笑着,将南越国此时的境况尽数说与众人听,只是撰写小说的锅让公孙贺继续背着,他这皇帝只是后知后觉之人。
刘买和三女听罢,皆是讶异的看向公孙贺。
南宫公主两眼泛着光芒,掩嘴惊呼道:“你就是长安笑笑生?”
长安笑笑生,近来长安城声名鹊起的著书人,其交由新华书局刊印发售的新书本本大卖。虽皆是那甚么白话文小说的新体裁,被文人雅士批驳得一无是处,奈何百姓们易看懂又爱看,贵妇和贵女们也极为追捧,便连南宫公主和楋跋子皆是他的书迷,甚或可称为书痴。
“让公主见笑了。”
公孙贺尴尬的挠挠头,这笔名还是陛下替他取的。
南宫公主追问道:“近来可还著有新书?”
“……那些小说非我亲手撰写,我只是想出些情景,稍稍写个概况,便交由旁人代笔润色,著作成书,现下尚有数本未及刊印。”
公孙贺半真半假的答道,其实最起先的数本乃是陛下拟定的那甚么大纲,让他照着学,最后倒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在江都王刘非的怂恿下,招募了大量写手依着他编的那些鬼话代笔,连出十余本,本本大卖。
南宫公主眼神大亮:“那先将手稿取来让本宫阅看!”
咳咳~~
刘彻见话题跑偏,清咳两声,南宫公主只得满脸不甘的止住了话头,安静下来。
“正如朕先前所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似公孙贺这类笔下如刀的……奸邪小人,往往可让不知详情之人将书中所述信以为真。”
刘彻满脸肃容,沉声道:“此等操弄民意的手法,用以对敌自是妙计,但若日后被人用来对付我大汉,乃至针对天家散播谣言,就是天大的麻烦!”
众人心头皆是咯噔一下,深觉陛下非是杞人忧天,此事确实不可不防。
“陛下以为该当如何防备?”
刘买眉宇紧皱,着实想不出甚么好办法。
刘彻缓声出言道:“说难也不难,就是先前提及的文教府司,日后所有需刊印的新书,乃至各处官学教授的课业,皆因先经过文教府司审定,于我大汉有利者方可获准刊印。未经审定而私自刊印新书者,依犯情轻重,处以重惩!”
刘彻虽不会弄甚么文字狱,但适当的书籍审核制度还是需要的,免得在民智未开之时,大汉百姓被有心人带风向,弄得谣言四起,社稷大乱。
刘买恍然,沉吟片刻便是认同道:“陛下此计应是可行!”
“其实能操弄民意的并非书籍,乐曲民谣,诗词歌赋,皆是如此,只是不似书籍那般易于掌控,更需有文教府司导引风气,教文人雅士乃至山野乡民多多歌颂为国捐躯的忠魂,歌颂忠君爱国的官吏,更要赞颂……爱民如子的朕。”
刘彻丝毫不加掩饰的坦言,在煌煌大汉,甚么是主流正能量,自然是忠君报国,誓死效忠于他刘彻!
“陛下是想让微臣担此重任?”
刘买惊喜交加,自梁王刘武入朝请罪后,其子嗣早没旁的念想,皆以为日后只能做闲散王侯,刘买这梁王嗣子更是如此,他万没料能蒙陛下如此看重,却又唯恐自个才不配位。
“不错,依九卿辖制,这文教府司当归入太常府辖下。大汉立朝后,历任太常多为我刘氏宗亲,然族兄也晓得,喜好诗书的宗室子弟怕是寻不出几个。”
刘彻无奈的耸耸肩,复又看了看阿娇和自家二姊,多加了句:“男女亲眷全算上,能通读经史子集的,怕是不出一掌之数。”
“……”
阿娇和南宫公主被当众打脸,自是郁闷不已,偏生无可辩驳,好在出身羌族的楋跋子比她俩还更差些,可聊以安慰她们受损的自尊心。
刘买城府也不深,当即面露欣喜道:“蒙陛下看重,臣定竭尽所能。”
他虽不贪慕权势,但好歹是堂堂男儿,也不愿终日混吃等死的,且这文教府司或许真能让他施展长才。
刘彻抚掌笑道:“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