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窗外只有大雪簌簌之声。
万宁窝在床敷内,茱萸粉的缎面冬被盖在身上绵软舒适,里头又有崔妈妈为她准备着的汤婆子,捂得脚儿暖暖的。
只是这心里的冷却一个劲的渗出来,沿着四肢蔓延到全身。
这是一种恐惧带来的冷。
父母、幼弟刚出事那会儿,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知道父母亲的事。
可是当这个机会真得来临时,她害怕了,退缩了。
随着她阅历的不断增长,她突然发现她的父母真的不是她认为的那样简单。
太多的人认识他们,仅在目前王公贵族就有信国公,稍微平凡一些也有岑平。
更甚者连名震天下的女仵作都认识他们。
万宁只觉得背脊发凉。
她第一次明白为何岑平那么怕她去追寻真相了。也许真相的背后真得是令人胆寒的幕后黑手,是他们任何人都不能抗衡的对手。
那么她还要追查下去吗?
黑夜中,万宁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盯着上方绣着丝丝萝蔓的粉色帷幔,默默地在心里衡量。
直到天色微白,她才渐渐睡去,这一觉倒是睡得饱饱的,没有人来打搅。
待醒来时,万宁只觉心中一惊,猛地起身喊道:“浅喜,是什么时辰了?”
浅喜听到万宁喊叫,慌忙跑了进来,见万宁赤着脚站在屏风前,急急说道:“姑娘,您可别冻着呀。”
说着,扶着万宁就坐到床榻边,为她穿上厚厚的袜子,再套上加了皮毛内衬的绣花鞋,浅喜这才松了口气。
这天寒地冻的,她家姑娘可不能冻着。
“云郎君和沧岄姑姑可是动身去苏州了?”万宁问道。
她一醒来,见天色大亮,担心云千春和沧岄已动身回了扬州,这才急得赤脚下地。
浅喜这才知道她家姑娘为何这般着急,不由笑道:“姑娘不必着急,云郎君和沧仵作还没动身呢?”
万宁再问道:“可是因为路面霜冻不能行?还是水路已无客船肯载客?”
浅喜笑吟吟说道:“姑娘,都不是,而是沧仵作的夫君从扬州赶了过来,所以他们不急于走了。
而且一早岑二郎一大家子也到了,这会子他们正在正堂说话呢。
姑娘您睡得香,主君便交待了让您多睡会,等您醒了吃过早食再去正堂不迟。”
万宁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若是云千春和沧岄要走,她一定要去送送,这次他们可是帮了她大忙,要是没有他们及时赶来,她还不一定能从牢里出来,这案子就更不一定能破了。
没什么比雪中送炭更让人感动了。
现在听说他们未走,万宁便不那么紧张。她想了想,让浅喜把那新做的大红银纹袄子取了出来。
“姑娘,您穿着这红袄子可太好看了。”浅喜为万宁穿上红袄,又配上一条银色袄裙,衬着万宁肤白如雪,美不可言。
万宁瞧着铜镜中自个儿的身影,很是满意。
因家中惨祸,这两年她极少穿颜色靓丽的衣裳,今个就快过年了,又碰上解决了一个大案子,万宁觉得值得穿美衣庆祝庆祝。
打扮好后,万宁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糯米粥,又吃了半个葱花鲜肉饼,这才起身去正堂见客。
还未走进正堂,就听见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万宁听出来了,那是老太太的声音。难得见老太太开怀畅笑,果然没什么比一家团聚更令人开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