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满脸期待地问:“什么事呀?”何安撇起嘴角,很嫌弃地摇头咂嘴道:“慕容舜太小气了,赏钱只能这么点,白费了我这番功夫,我怎么轻饶他?定是要向三郎告状不可!”
初七的眼神黯淡了,原来自己比不过铜臭味儿,说来说去还是向着钱去的,一瞬间初七就没有说话的心思了,她拉过毯子,与何安泾渭分明,随后,她又把自个儿的小胯包枕在脑袋下,防贼似的防着何安。
何安嗤笑一声,“你这小包里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我才看不上哩。”
说着,她躺到初七身边,捏了把她的小脸,笑道:“君子好财,取之有道,我最看不起偷人家东西的。”
初七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善意,可她嘴上说的都是些亦真亦假,不着边际的话。初七姑且相信那晚何安有意救她,如若不然,谢惟也不会这么快赶到王子府。
“为什么阿嬷叫你阿娇?”初七抵不住心中的好奇,直言问道。
“我本来就叫阿娇。”何安笑道,“因为喜欢上一个男子,我把阿娇改成了何安。”
初七懵怔,“喜欢为何要改名字?”
“阿娇这个名字也不是我的,是我妹妹的,那天我被阿嬷救了,可是我妹妹死了,我怕我有天会忘记她,就叫自己阿娇。”
“何安也是,他是我最喜欢的男子,有天他和我说要去长安,还说将来定会载誉而归,要我在这里等他,可是他走了之后就没回来,我日盼夜盼等不着他,攒了点钱去长安找,结果差点死在哪儿,是三郎出手救了我。回到家后我又等了很久,而他杳无音讯,不知在哪里喝酒快活,于是我就把名字改成了‘何安’,好让自己记住那个畜牲,我要过得比他好,方能对得起我。”
初七不明白,“阿娇”是为妹妹而活,“何安”是为负心郎而活,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从没为自己而活?
“我是不会为别人改名字的,世上只有一个初七,你也是,世上只有一个你,活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也只有‘你’知道,就算你气死恨死,另一个何安也活得好好的,不伤半点皮毛。”
何安听后笑了,说:“没人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恨过一个人吧?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他吃进肚里,永远不分离;恨一个人也恨不得嚼他皮肉,啖他的血爱与恨都是想把他变成你的一部分,一个捧着,另一个折磨着。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睡吧。”
何安叹了口气,翻身躺平,听着外边的雨声,喃喃低语:“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嗯?初七听到她念这句诗,本是昏昏沉沉,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首诗我知道,是一首寄思的诗,之前我来这儿的时候途经沙漠,在沙漠里遇到具男尸他怀里揣着的帛书上面就写着这个,唉我还想替他找家人,结果没找着。”
“你凭一封帛书就想找人?想得美。”
“那人身上还有枚缠丝金戒指。”
“金戒指?拿来我瞧瞧!”
一提到钱财,何安就像头饿狼,眼睛里都能冒绿光。初七想了会儿,摸出自己的小胯包,摸出那枚缠丝戒指。
“帛书我不小心烧了当时事发突然,我也”
话还没说完,何安就把这枚戒指抢了过去,一下子弹起身。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初七吓了一跳,她看不清何安的神色,只能见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这戒指真是那人身上的?!”过了很久,何安才说出一句话来,她极力压着嗓子,可声音还是变了调,在昏暗的毡庐内就像一根刺破黑夜的针。
“嘘!”初七连忙捂住她的嘴,“是那人身上的,藏在夹兜里,除此之外没找到任何东西,怕是被人抢了。”
何安看着这枚戒指,像是被定格在了那处,又过了很久,久到初七快睡着了,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戒指。”
困都快睁不开眼的初七,听到这句话又立马精神了,她惊诧地坐起身,盯着何安掌手里这枚亮闪闪的金戒,只见她将它套上食指,恰如其缝。
初七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当她看到何安灼灼的双眼被悲伤浸满之后,一切都明白了。
何安不是没回来,而是回不来了。
“嘁。”何安不屑冷笑,“还说有出息了带我去享福,等这么久竟然这样回来了,丢不丢人?”
说完,何安若无其事躺了下来,侧过身以背相对。
“睡吧。”
悲伤稍纵即逝,快得让初七看不清,她也不敢问何安此时是何种情绪,只好静静地躺下来,睁着一双大眼睛。
此时,外边的雨更大了。
谢惟站在天祝王王府庐堂内,轻拭着长刀上温热的鲜血,莞尔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