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祖父母的老家是个很小的城市。邮局里所发生的经过被详细地——应该说变成加了各种情节的谣言,就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传遍整个城市。
小学剩下来的一年半时光里,诗乃被冠上所有可以代表“杀人犯”的名词,而上了国中之后周围则变成完全无视她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周围的眼光对诗乃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她本来就对加入哪个集团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事件在诗乃心中所留下来的伤痕还是一直让她感到非常痛苦,丝毫完全没有痊愈的迹象。
自从事件发生过后,诗乃只要看见枪械类的东西便会引起当时的鲜明回忆,让她整个人陷入剧烈的休克症状当中。
不论是在路边看见小孩子手上的玩具手枪,或是在电视画面上看见枪支,都很容易引发呼吸急促造成全身僵硬、失去定向感、呕吐,严重时甚至会丧失意识等症状。
因此诗乃几乎不能观看戏剧或是电影。也有好几次因为看了社会科课程的教学用录像带而发作。国中时期她都是靠着在图书馆阴暗角落里看着比较安全的大开本小说全集——也仅限定于古早以前的文学作品——来打发时间。
当她对祖父母表示现在就想到远方去工作,因而遭到强烈反对时,诗乃便说那至少让她到过去——当她还是婴儿时与父母亲一起生活过的那个东京某区去念书。
她确实是想到一个没有缠人的传闻与好奇视线的地方去。因为她可以确定,只要继续在这个小城市里生活,那么她的心理创伤将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当然诗乃的症状已经被诊断出是典型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四年来也已经接受过无数的心理咨询。而且她也乖乖按照医师的指示服药。
但脸上似乎都带着相同笑容的医师们所说的话,都只能轻抚或是搔过诗乃心灵的表层,根本无法到达受伤的地方。他们在干净的诊疗室里不断说着“我了解,那一定很痛苦吧。真难为你了”。
这种话,但诗乃却是边听边在心里重复嚅嗫着。
——那你们有用枪杀过人吗?
如今她也已经自我反省,就是这样的态度造成自己无法信赖医生,让治疗一直无法收到成效。
但即便是到了现在,那依然还是诗乃毫无掩饰的真心话。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好还是坏——或许诗乃只是想要听见他们对此提出确定的看法而已吧。当然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够回答就是了。
但是就算再怎么为记忆与发作所苦,诗乃也从没有过自己结束生命的念头。
她不后悔对着那个男人扣下扳机。当他拿着枪对准母亲时,诗乃也只能那么做了。就算现在再回到事件发生的瞬间,她也会做出同样的行动。因为她一定要保护好母亲,这是从小的信念。
而且选择了自杀这条逃避的路,那么那个男人也就白死了,诗乃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才会想要变强。想要获得能讲出“那种情况之下,我那么做也是理所当然”这种话的勇气。就像一个在战场上毫不留情打倒敌人的女战士一样。她会想要过独居生活也是这个原因。
当时离开老家之前,诗乃告别的对象只有祖父母,以及跟事件发生前一样把她当成幼儿般拥抱并抚摸头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