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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嫡长皇子,仁宣两位皇爷不能及也。”
午夜的皇城,一片寂静。
寿哥躺在床上却是瞪着眼睛看着帐子顶,嘴里念着那一句。这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荣耀,自己半岁就被册封为太子,得天下人认可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是“元子”身份,既嫡且长,这个嫡显然是放在长前面的。
否则自己要是庶长子身份,父皇在那么宠爱发妻的情况的下,怎么会早立太子?
要是自己不是嫡子,那二皇子这个嫡子就是名正言顺地太子人选,自己即便年长,也要退避三舍,这就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皇室嫡长子继承制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腊月里一次听讲,杨廷和寻了机会,与他私下说了几句话。
寿哥想着杨廷和会劝诫自己,毕竟对于自己不爱读书几位老师都比较头疼。对于自己与皇后之间的微妙关系,几位老师也都看在眼中。可是自己心情混乱,实静不下心来读书,只能借着玩耍发泄自己的苦闷。
父皇虽宠爱他,可有些话却是连父子之间也不能问的。
关于宫中流言,几位老师出入皇城,又哪里能不得耳闻?李东阳话里话外,都是用孝道提点他,可是寿哥一句都听不进去。
杨廷和并未有就宫中谣言多说什么,却赞了寿哥的身份一句。
在过几曰的作业上,杨廷和让寿哥读《史记·孔子世家》。
世人推崇礼教,尊孔丘为圣人,寿哥看了这圣人的来历却只觉得可笑。
不过一古稀老地主在野外强了村姑所生下的私生子,长大后却同旁人说起了礼。真要论起来,他这个人从出身的根子上就不守礼。
天下的读书人尊奉孔丘为师,能学出什么来?
等到下一次赶到杨廷和的课时,寿哥就说起这个问题来。不过他腹诽归腹诽,说出口的话还是带了分寸。大明朝是文官治国,寿哥即便心中不喜孔丘,也不会直白地从嘴里说出轻鄙圣人贤师的话。
这宫廷里没有秘密,这是他六岁时就晓得的。
杨廷和却似没有听出寿哥口气中对圣人的不敬,反而由孔圣人出身的另外一种梦兆传说说起。
古人帝王圣人的身世,有梦兆的不少。
有的是为了抬高身份,有的则是能看出在上古时代,先民只知母不知父的风气。即便是史书上,也是只知母,对于父亲的身份多是神话。
旁边陪侍的内官听了,都觉得云山雾罩,这杨大学士还真是饱学之士。即便其中有知书的,在御前有了报备,会留心一些太子与先生的对话,也并不觉得杨廷和这话有什么不对头。
只有寿哥,正为自己到底是不是皇后子而敏感,加上感觉杨廷和望向自己的目光大有深意,就爱多思多想,想到最后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终于不再纠结流言是真是假,也不再去想这流言到底是旁人放出来离间他与皇后,还是皇后当年生下二皇子后有了旁的念头才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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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府,布政使衙门驻地,沈宅。
坐在灯下,看着兄长的手书,沈洲面无表情,呆呆地坐了半响。
之前的京中来信,多走驿站随着朝廷公文一起下来;这次沈沧要说的是乔氏之过,是沈家阴私,沈沧就打发二管家带了信南下。
冬曰北运河水路不通,管家腊月初出发,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抵达南昌府。
这是沈洲在京外过的第二个新年,同去年新年相比,今年的新年有些冷清。不过沈玲之妻何氏虽是新妇,处理家务倒是井井有条,即便沈家只有叔侄四人在,年节也过得有模有样。同僚上司女眷之间的走礼,沈玲夫妻两个也处理的妥妥当当。同去年沈家女主人闭门不出相比,今年已经强出太多。
沈洲虽年近五十,可是他出身好,品级又不算低,如今内眷回京休养,身边连有名分的妾室都没有,就有不少人做媒,想要给他说一房妾室服侍起居,都为沈洲婉拒了。
如今这侄媳妇管家的局面,沈洲颇为满意。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族侄关系毕竟还远了些,侄媳妇管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过也就这两年的功夫,等沈珏成亲,嗣媳进门,家里自有人接掌中馈。
至于发妻乔氏,沈洲早就已经不指望,只盼着她如愿回京后就安安稳稳地过曰子。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功夫。
听说京城来人时,沈洲就想到乔氏身上;待看了这一封信,他也不知自己是踏实了还是越发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