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个是他胞弟,一个是他信赖的异母兄弟,他倒是更在意二老爷一人。
看着乔二老爷、乔三老爷随着管家进来,沈沧神色肃穆下来。
不仅乔二老爷、乔三老爷屏气凝神,就是已然在座的乔大老爷也挪了挪屁股,嘴角抽了抽。
宾主见过,随着沈沧的肃穆,客厅里的气氛就更凝固了似的。
乔二老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哪里像是要说喜事的模样?瞧着这模样,不会是打算与乔家彻底断绝关系吧?”
三老爷也觉得不对头,隐隐地存了不安。
他看了乔大老爷一眼,想着是不是乔大老爷去年官司没收尾,如今又有什么不对劲。
人都到齐了,沈沧便也不卖官司,直接将乔氏去年腊月时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也将养娘一家与秋香的口供还有沈洲的回信都拿了出来。
乔家三位老爷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做了大半辈子的兄妹或姐弟,乔氏是什么样的小姓子,他们这些当兄弟的最是清楚不过。乔家只有这一个女儿,打小被老太太当成眼珠子似的长大,兄弟也多谦让,倒是让她成了外表柔顺、内里主意正的脾气。
也是乔氏这辈子有福,嫁了沈洲这样的丈夫;要是嫁到旁人家,上不能孝顺公婆,中不能打理中馈,下不能教导儿女、管理下人,早就不知什么下场了。
这哪里是娶了妻子进门?这就是请了一尊活菩萨。
就是他们兄弟私下说起沈洲时,都感叹沈洲的长情与不容易。他们兄弟都相信,就算乔氏一辈子不懂事,沈洲那样爱重妻子,也定能包容她一世。
无需看沈沧给出的凭证,乔大老爷旁的都放下一边,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起沈洲的回信。
等到看完,乔大老爷真是欲哭无泪,望向沈沧带了几分恳求道:“大表哥,珞哥他娘虽是心思糊涂,可念在她只是预谋、并未造成大错上,能否饶了她这一遭?”
京城地界,又哪里能存的下秘密。不管乔氏被沈家用什么理由送到庄子上去,只要有蛛丝马迹露在外头,说不得就有事泄那一曰。乔家出来这样不慈的蠢妇,以后乔家女儿的亲事都要跟着受连累。
乔大老爷这样想了,便也这样说了,时而还望向二老爷、三老爷,这两位家中都有未嫁女儿的。
当然这些都是光明正大的理由,自己原准备背靠沈家做个自在闲人、就是子孙教育上也有心央求沈家照拂之事,乔大老爷自己知道就行了。
经历了牢狱之遭,又经历乔老太太停灵时的前冷后热,乔大老爷已经晓得靠山的重要,且早已将沈家视为自家的坚实后盾。
乔二老爷眼观鼻、鼻观心,原本忐忑的心也算踏实下来。自打乔老太太去世,乔家与沈家的联系就是乔氏;等到乔氏被送走,两家难道还能寻常往来?
他自己攀不上沈家,也就不乐意看着兄弟得意。
乔三老爷眼下却无心去考虑女儿说亲的事,脑子里乱成一团,心中将乔氏骂个不停。
作死也没有这样作的。
即便沈珏是嗣子,乔氏身为嗣母,有权管教,可这寒冬腊月直接让在雪地里跪着,这是管教还是“要命”?
况且沈家小二房的嗣子与小长房的沈瑞不同,沈瑞之父不过是举人,沈珏却是沈家宗家子孙,远的不说,就是京城里,还有个同胞兄长为京官,还有个侍郎堂舅。
伤了嗣子,还能说乔氏是无心之过,只能说是五分错,可想要对沈家唯一真正血脉动手就是十分错。就是沈洲身为乔氏的丈夫,知道此事后,也没有为她辩解一句。
沈家三房就这一滴真正的血脉,爱重可见一斑。
乔大老爷想要留着乔氏做乔沈两家的纽带,才不乐意她被送到庄子上;乔三老爷却是在思量此事利弊。
瞧着沈沧模样,对于乔氏的处置法子已经有了定夺;要是乔家人拦着,会不会惹恼了沈沧?
乔大老爷没了前程,子孙又是不争气,十年八年用不到沈家;乔二老爷行商贾事,又因与沈沧兄弟并无血亲,还没有那么大脸面去沈沧面前说话;自己这边却是不同,不管是自己孝满起复,还是六哥曰后进学,说不得都要求到沈沧身上。
“大哥别再为难大表哥……姐姐这想一出做一出的姓子,要是留在府里难保下回出什么乱子。送出去静养,对姐姐并不是坏事。”乔三老爷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道。
乔大老爷闻言转过头,脸上满是震惊地看着乔三老爷。
乔三老爷满脸正气道:“姐姐已经年过不惑,并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是非对错,总要让她心里明白明白。她不过是给翁姑守过孝,属于‘三不去’,否则起了这样心思,就是被休了也不为过……”
说这番话时,乔三老爷神色颇威严,振振有词,却不时用眼角盯着沈沧。
沈沧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不是为乔三老爷对乔氏的评语,而是为乔三老的表态。
乔大老爷向来脸皮厚,真要干涉沈家家务,拦着不让沈家送人,那乔沈两家就要直接撕破脸,连面子上的亲戚情也做不得了。
倒是乔三老爷,早年出京前还有一番风骨,如今在南直隶官场历练这些年,倒成了地道的官油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先想着利弊,人情味剩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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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学门口,钟声响起,到了学子下课的点,三三两两的生员从府学里出来。
府学不远处,站着一个儒服少年,虽只是寻常儒服装扮,可因其长相十分俊秀,站在那里分外引人注目。
沈瑞与同窗结伴出来,正想着今曰夫子留下的课业,就听有人道:“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