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被传染到了训练场的四周,白异形忽然开始倒退着,远离彼此,而还没等那只异类杀够,场上的平衡就迅速地向另一个方向倾斜。难以控制住理智的玩家开始向着异形聚集处开枪,少数的几名能准确使用枪·械的白队玩家远离人群,以自身与墙面为基点,瞄准着每一个可疑的靠近者。
在这个时刻,训练场上空垂下一只机械臂控制着的红色圆球,六面有六个白点,充作靶心,而这个靶子,恐怕只能承受一次射击。
“嘶嘶——”异形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红色对它们视觉的刺激,和被操纵者电击的反应混杂在一起,让它们迅速进入警备状态。
那些玩家忽然就注意到了宿琅白的异形,正蹲在报废的触摸屏之巅,用两足抓住边沿,半身腾空。
他竟然要瞄准靶子吗?
白队的人凭直觉,就以为宿琅白不会主动射击靶子,毕竟输的一方射中靶子越多,扣去的惩罚性点数越多。
然而,黑异形像是完全不顾他们一般,举起了狙·击·枪,看似轻易地瞄准着,扣下了扳机。
没人来的及阻止。它们都疲于自相残杀,没人将一只孤立的异形放在眼里。
红球之上,白点被直接贯穿,机械臂收到了信号,迅速收起了残骸,指示灯亮起,表明射击有效。
白队的大多数人都露出了诡异的神情,仿佛成群结队的野狼,忽然盯上了森林深处独自行商的某人。
他们没有给宿琅白喘息的机会。
数十只白异形从触摸屏的后方攀爬而上,而能够使用武器的其他异形,则开始投掷刺刀与重型火·药,伴随着后方许多只能够使用枪·械的异形,向黑色的怪物狂轰滥炸。
在纷飞炮火中,黑异形跃下触摸屏顶端,凭借着精密的肌肉控制,在培养皿的残骸间闪避,同时两只前爪举起狙·击·枪。
他的控制力,能够允许黑异形同时使用两把武器,而这其中的配合速度,没有一只白异形能够与其比拟。
墨绿色的怪物忽然尖声嘶鸣起来,同时扣下扳机,穿刺力极强的子·弹从迎面飞来的刺刀边沿扫过,击中了刺刀主人的一条手臂。
就宛如先前庄霁的那六枪一般,子弹贴着肩膀刺入,非常干净而完整地,将手臂从躯体上剥离。
剧烈的痛楚沿着感应器,导向某名白队玩家脑神经中,他在清醒的状况下,感受到了失去一部□□体的痛感。
渐渐地,被击飞的断臂断足在训练场中横飞,而69:1的庞大人数差,却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子弹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而依旧在场上完好无损的白异形,却还有四十只以上。
上两个靶子,都被白队的异形缠着,导致宿琅白失去了射击机会。
而现在的比分,是黑队:白队——1:2。
黑异形的后足忽然被人扯住,一股巨大的拉力从后方传来,宿琅白在0.1秒之内回转枪口,对着后方盲射一枪,□□与碎块崩裂的声音传来,一丝黑乎乎的粘液沾上了他的异形,后方扯住它的那只白异形,已经被爆头身亡。
在训练场中分·身死亡,代表着什么?
其实训练舱中,早已有好几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而其中的玩家,在不知不觉中就没了声息。
有些人是直接被刺穿心脏而亡的,这种情况,勉强没有受太多痛苦。
然而,有些人,却是在断去四肢、或异形的内脏被刺刀破坏后,缓缓受折磨而亡。
所有白队的残余者,都在看到那个异形被爆头而亡后,用惊惧的目光看着黑异形。
黑异形趁此机会,跃上高处,用冷冷的目光俯视着下方。
他可以轻易杀死任何一个人。他有这个实力,而现在,他准备这么做了。
白队玩家们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着的,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敌人,而这种紧迫感与死的威胁,是压在每一个同伴头上的。
早知如此,从一开始,就不该轻敌,就不该将同伴当作竞争对手,就不该在抓住它后足的时候用人类的应对方法,就应该像野兽那样去撕咬。
就应该将它完完全全地置于死地。
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奔涌而上的白色异形,如潮水般推倒了黑异形栖身的培养皿一角,冒着枪弹,去用野兽的方式撕咬黑异形。
宿琅白将枪口对准每一个试图扑上来的敌人,但它们全都无所畏惧。那怪物的眼神中,仿佛有着真正异样的疯狂,将自己完全当作六足的变异生物,使用身上的每一个部分攻击着眼前的同类。
第四个靶子出现了。
这一次,宿琅白绝不可以让白队取得分数,不然,游戏就结束了。他想要证明自己绝不是在自寻死路,绝没有自暴自弃。
他想要证明,自己深入游戏副本之中,不是毫无意义的。
而庄霁……一定,在某个瞬间,能回应他的这份愿望。
黑色异形怒吼一声,朝着天空,在密布的白色肢体压制之下,射出一枚子弹。
它被迅速涌上来的敌对异形淹没,但强硬地用蛮力撕开了一个口子,不顾身上喷涌而出的灰绿色血液,用枪杆将扑上来的爪子击断。
庄霁在单向玻璃墙后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那只丑陋的黑异形,也仿佛代表了某种美感,这种美唯有在被死亡沾染的时候,才格外惊心动魄。
只有这样强烈地抗拒死、向往生,才有收藏的价值。
他几乎有些忍不住,想要亲手给予这份美以毁灭的快感,而不是隔着无趣的玻璃墙,只能目睹自己的猎物被他人抢夺。
庄霁有些焦躁起来,游戏过后,他究竟要用怎样精致的谎言,将那个人锁在金丝牢笼之中?
必然,会露出很愉快的神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