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

按照惯例是云雅给逝世的家人们扫墓的日子。

往年,云雅总是会不厌其烦地询问云媚要不要一起去。

但这次她却在小姑娘房门前犹豫了。

前几天刚被云蕊那个丫头刺激得不小。

要是这时候再去提起她父母的事,只怕小姑娘本就脆弱的情绪会更崩溃。

算了，让她好好缓缓吧。

云雅叹了口气。

收回刚才准备敲门的手。

转身正要走,那道门却猝不及防地从里面打开了。

女孩一边拉着黑色羽绒外套上的拉链，一边往外走。

素净的小脸却一点都不显苍白。

甚至还有些朝气的血色。

看起来心情还可以。

云雅愣了下，才是笑着跟她打招呼。

“媚媚，今天要出门呀？”

“嗯。”

云媚点了点头。

“小姑，今年我跟你们一起去。”

云雅惊得半天没说出话,还以为侄女是约了朋友打算出去玩玩转换心情，怎么也想不到她这次竟然主动要跟自己一起去。

“你真的跟我们去？去扫墓吗？？？”

云雅仍是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

再次得到女孩肯定的答复,她这才是信了。

云雅欣慰地笑了笑。

小姑娘终于肯迈出这一步了。

墓园建在偏僻幽静的郊区。

越是快到地方的时候，车道也越来越窄。

云媚脑袋靠在车窗上,漫不经心看着外面的场景。

路上见不到多少来往的车辆。

道路两旁是深不可见的树林。

严冬里没有一片绿叶，看起来格外凄凉。

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一下车,郊区纯净的空气填满身体。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少。

云媚还是小的时候跟父母来过这里,给爷爷奶奶扫墓。

后来出了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早就忘了里面的路是怎么走的。

她乖巧地跟在小姑和姑父身后。

在墓园的小道里七拐八拐走了许久。

看见前方不远处,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你个混小子！昨晚去哪儿野了？大过年的都不知道回家！”

云雅一看见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就气得肝疼，也不顾惊扰长辈亡灵,扯着嗓子边走边骂。

明朗正往香炉里插香的手一抖，香灰差点把自己烫着。

他起身讨好地笑笑。

“昨天加班呢，实在是顾不上回。”

“忽悠谁呢？”

云雅显然不信，“大过年的让你加班一整晚啊？你们公司这么没人性的吗！”

明朗：“……”

他眼神飘忽地想转移话题。

突然注意到后边的云媚。

下意识惊诧道：“诶？你也来了？？？”

“昂……”

云媚大大的眼睛忽眨了两下。

“你别想蒙混过去！”

云雅仍是不依不饶,却被明永年拉住劝导。

“好了好了，别跟他计较了，这点小事没必要。”

明朗很是欣慰，还跟着附和，“爸说得对。”

云雅正欲反驳几句。

明永年紧接着又道：“咱们现在都有沈女婿了，儿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不重要了。”

明朗：“？？？”

云雅豁然开朗，气消了不少。

“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养这么些年迟早也是别人家的，还是女婿好啊……”

明朗：“？？？”

他不过几天没回家而已，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家庭地位一下又低了好几个档次？

云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惋惜又怜悯看着他摇了摇头。

明朗：“……”

他仿佛是家里捡来的那个……

虽然以前也有这种感觉。

但今天更甚。

云媚给爷爷奶奶上完香，跟着小姑她们一起去她父母的墓地。

都在同一个墓园里，两处离得不远，拐了几个弯便到了。

云雅拿出包里带的贡品，蹲下一样样分别往两个墓碑前摆。

通常夫妻都是要合葬的。

但当时考虑到两个人的恩怨。

云雅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不合葬，只是让两块墓地挨着而已。

她一边摆放贡品一边轻轻念叨。

“媚媚来看你们了。”

声音略显哽咽。

墓碑上有他们年轻时的彩色照片。

定格在那样美好灿烂的笑容里。

仿佛从未发生过那些事。

云媚站在那儿怔然了许久，直到明朗轻拍了下她的肩才回过神。

看见表哥眼里难得的关切。

她笑笑，“我没事。”

云媚从包里拿出两个精心装点过的小包装袋。

里面装着的是她昨晚特意亲手烤的小饼干。

蹲过去一座碑前放了一个。

“媚媚，跟你爸妈说点什么吧。”

云雅眼眶有点发红，点了三支香递给侄女。

说点什么呢？

来之前其实思考过这个问题。

心里也有很多想说的话。

诸如‘我有男朋友啦，他对我很好’，‘我已经不怨恨你们了’，‘希望你们下辈子都能好好的’之类的。

可是当真正到了跟前的时候，反而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在墓碑压抑的黑色面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云媚缓缓将香插进香炉。

轻渺细缕的烟雾带着香气腾升。

她看着那逐渐消散的白色。

长舒一口气。

“我明年还会来看你们的。”

云雅捂住了嘴，情难自已地揽住女孩的肩。

这一天终于是等到了……

昨晚跟沈默约好今天下午出去。

云媚中午回家刚吃过饭，男人便来接了。

司机助理什么的都没带。

他一身休闲装扮，长腿交叠，阳光下懒懒地倚在宝蓝色迈凯伦上。

帅到晃眼。

一时间云媚都迷失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