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硬币,”马尔福说,他似乎必须不停地往下说,他举着魔杖的那只手抖得厉害,“我有一枚硬币,她也有一枚,我可以向她传递消息----”“就是去年那个自称‘邓布利多军’的小组采用的秘密联络方式?”她的声音随和亲切。这次倒不是假装的,伊芙想念那个时候。她虽然在乱世之中,却被保护得很好。
“对,我是跟他们学的。”马尔福狞笑着说,“给蜂蜜酒下毒的主意是从泥巴种格兰杰那里听来的,我听见她在图书馆里说费尔奇认不出药水......”
蜂蜜酒下毒。是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喜欢酒。各种酒。她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马尔福这个学期干了三件事,分别是想用项链勒死邓布利多、想用酒毒死邓布利多以及放进来食死徒。
“请不要在我面前使用那个侮辱性的词。”她懒洋洋地说。
马尔福发出一阵难听的大笑。下一瞬,他意识到“邓布利多”很假。
“眼看我就要取你的性命了,你还在意我说一句‘泥巴种’?”
“是的,我很在意。”伊芙的激动心情还在冒泡,她的计划可真是太巧妙了,“至于你要取我性命的事,德拉科,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了。周围没有别人,我现在手无寸铁,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你还是没有动手......”
马尔福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扭曲着,好像在品尝一种很苦的东西。
“再说说今晚的事,”她继续说道,“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你知道我离开学校了?当然啦,”伊芙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人看见我离开的,我想,她一定用你们那种巧妙的硬币把消息告诉了你......”
完了,她好像太聪明了。伊芙控制住自己脸部表情,免得露馅。
“没错,”马尔福说,“但她说你只是去喝一杯,很快就会回来......”
“是啊,我确实是去喝了些东西......现在我回来了......勉强回来了,”伊芙轻声嘟囔道,眼前还有着邓布利多被自己灌魔药的虚影,“所以你就决定给我设置一个陷阱?”
“我们决定在塔楼上空悬挂黑魔标记,逼你急忙赶回来看看谁遇害了。”马尔福说,“这个办法果然有效!”
“噢......也不一定......”伊芙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目前还没有人遇害?”
“有一个人死了,”马尔福说,他的声音突然升高了一个八度,“一个你们的人......不知道是谁,天太黑了......我从尸体上跨过来的......我应该在这上面等你回来的,都怪你们那些凤凰社的人出来挡道......就像那时候布莱克一样惹人烦......”
“不错,正是这样。”她随口说,然后一顿,“布莱克?”
“小天狼星·布莱克,要不是他击中我爸爸----”马尔福眼睛很红,“贝拉姨妈杀了他,可一样没有用......”
伊芙有一瞬间听不见声音。耳朵里的轰鸣潮水似的流淌着。
下面又传来碰撞声和人们的喊叫声,比刚才更响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邓布利多说,“何去何从,德拉科,我们讨论一下你的选择吧。”她闭上了眼睛,试图控制住自己泛滥的情绪----逼着自己维持邓布利多的模样。
“我的选择!”马尔福大声说,“我拿着魔杖站在这里----我要杀死你----”
“亲爱的孩子,我们别再演戏了。如果你真的要杀死我,刚才除去我的武器之后你就会动手了,而不会是停下来跟我愉快地谈论这些措施和方法。”
“我没有选择!”马尔福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和邓布利多的一样惨白,“我非做不可!他会杀死我!他会杀死我的全家!”
“我理解你的处境,”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不然我为什么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跟你碰面呢?我知道如果伏地魔发现我对你起了疑心,你就会被暗杀的。”
马尔福听到那个名字,害怕地抽搐了一下。
“我知道你接受了那个任务,但我不敢跟你谈起这件事,生怕他会对你使用摄神取念咒。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说话了......你没有造成任何破坏,没有伤害任何人,你真是很幸运,被你误伤的那些人都活了下来......我可以帮助你,德拉科。”
纳西莎救我出来,牺牲自己,可不是为了这句话吗?伊芙苦涩地尝到一点铁锈味。
“不,不可能,”马尔福说,他握着魔杖的那只手颤抖得非常厉害,“谁也不可能。他叫我做这件事,不然就会杀死我。我别无选择。”
“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德拉科,我们可以把你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安全。而且,我今晚就可以派凤凰社的成员去把你母亲也藏起来。你父亲目前在阿兹卡班还不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们也会保护他的......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德拉科......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马尔福呆呆地望着她。可是她好累。如果......万一......真的死了......小天狼星......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不是吗?”他语速很慢地说,“他们以为我不等大功告成就会丧命,可是我还活着......而且你被我控制住了......现在拿魔杖的是我......你听我的摆布......”
“不,德拉科,”邓布利多平静的声音,太平静了,“现在是你听我摆布,而不是我听你摆布。”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仍在抖个不停。
突然,一阵脚步声嗵嗵嗵地上了楼梯,一眨眼间,马尔福被泼拉到一边,四个穿着黑袍子的人破门而出,拥到了围墙边。哈利仍然动弹不得。食死徒在下面的搏斗中占了上风。
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古怪狞笑的歪嘴男人发出了呼哧带喘的笑声。
“邓布利多被逼到墙角了!”他说完便转向壮实的小个子女人,她看上去像是他的妹妹,脸上也带着迫不及待的笑容,“邓布利多没有魔杖,邓布利多孤立无援!干得漂亮,德拉科,干得漂亮!”
“晚上好,阿米库斯,”“邓布利多”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欢迎那人参加茶会,“你还带来了阿莱克斯......太可爱了......”
那女人恼怒地假笑了一声。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这些小玩笑能救你的命?”她讥笑道。
“玩笑?不,不,这是礼貌。”
“动手吧。”站得离哈利那个位置最近的那个陌生人说,他四肢修长,灰色的头发和络腮胡子都纽结在一起,那件食死徒的黑袍子很不舒服地紧紧勒在身上。他的声音很古怪,一种嘶嘶刺耳的咆哮。他肮脏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黄指甲。
“是你吗,芬里尔?”伊芙看着,小埃弗里的死状、小天狼星的死讯,这些东西还是影响她了。
“没错,”那人用刺耳的声音说,“见到我很高兴吧,邓布利多?”
“不,不能说很高兴......”
芬里尔·格雷伯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鲜血滴到他的下巴上,他慢慢地、令人恶心地舔着嘴唇。
“但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孩子,邓布利多。”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现在即使在月亮不圆的日子你也要咬人?这可真奇怪......你养成了这种吃人肉的癖好,一个月一次都不能满足吗?”
“说得对,”格雷伯克说,“让你震惊了,是不是,邓布利多?让你害怕了?”
“唉,坦白地说,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恶心,”邓布利多说,“而且,我是有点儿震惊:这位德拉科竟然偏偏把你请到他的朋友们居住的学校里来……”
“我没有,”马尔福喘着气说。他没有看格雷伯克,似乎连瞄都不愿意瞄他一眼。“我不知道他要来----”
“我可不愿意错过到霍格沃茨来的美差,邓布利多。”格雷伯克用刺耳的声音说,“有这么多的喉咙可以撕开......味道真好,味道真好啊......”
说着,他举起一根黄黄的指甲剔起了大门牙,一边朝“邓布利多”狞笑着。
“我可以把你当成餐后的甜食,邓布利多......”
“不行。”第四个食死徒厉声说道。他满脸横肉,一副凶相。“我们有命令的。必须让德拉科动手。好了,德拉科,快行动吧。”
马尔福更加没有斗志了。他看上去很害怕,呆呆地瞪着“邓布利多”的脸。邓布利多的脸色越发苍白,个头也显得比平常矮了许多,鼻梁上不像往常一样戴着眼镜。
“要我说,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反正也不多了!”那个歪嘴男人说,他妹妹在一旁呼哧呼哧地笑着给他助阵,“你看看他----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邓老头儿?”
“唉,体力不支,反应迟钝啊,阿米库斯。总之,年老不中用啦......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你幸运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食死徒喊道,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还是老样子,是不是,邓老头儿?满嘴空话,不干实事,我真弄不懂黑魔王为什么要把你干掉!好了,德拉科,快动手吧!”
就在这时,下面又传来许多人混战的声音,其中一个人喊道:“他们把楼梯堵住了----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快,德拉科,快动手吧!”一脸凶相的男人恼怒地说。
可是马尔福抖得太厉害了,没有办法瞄准目标。
“啧啧,不中用,”男人嘲笑起来,马尔福抖得更厉害,“伊芙琳·埃弗里都比你干得漂亮,手抖着还能连着杀三个......”
忽然被提到,伊芙心脏一缩。
“我来吧。”格雷伯克恶狠狠地说着就朝“邓布利多”逼了过去,他张开两只手,露出了嘴里的尖牙。
“我说过不行!”一脸凶相的男人喊道。一道强光一闪,狼人被击到一边,撞在墙上,差点儿摔倒,脸上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德拉科,快动手,不然就闪开,让我们----”那女人尖声尖气地说。然而就在这时,通向围墙的门又一次被撞开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攥着魔杖站在那里,一双黑眼睛迅速扫视着面前的场景,从瘫倒在墙上的邓布利多到那四个食死徒----其中包括气势汹汹的狼人,还有马尔福。
“我们遇到难题了,斯内普,”体格粗壮的阿米库斯说,他的目光和魔杖都牢牢地盯住“邓布利多”,“这小伙子好像不能----”
但是另外一个人念着斯内普的名字,声音很轻很轻。
“西弗勒斯......”
伊芙看着他,她日思夜梦的那张脸,那双眼,甚至油腻腻的头发都比平常顺眼。
“西弗勒斯......求求你......”她颤着声音,咬字模糊。西弗勒斯瞪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
来不及了。“阿瓦达索命”无法被撤回。
伊芙依然保持着那个表情,从城堡的垛口掉下去。重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