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时北海上常有阵雨。毫无预兆地来,毫无预兆地走,一点都不留恋,断得干脆利落。
雨后的云轮廓总是很鲜明,穿插了一两道圆形彩虹,日照的时间随彩虹出现次数叠加越来越短,黑暗的到来悄无声息。
阿兹卡班坐落的小岛靠近苏格兰,那里的天气没有伦敦的阴雨绵绵,也没有曼彻斯特的乌烟瘴气。尽管这样,摄魂怪吸走的快乐还是带走了晴天的暖意,或者说根本无法分辨昼夜。
冬季时潮湿阴冷,手指僵直,发霉的空气里掺杂了尸体的臭味,血的腥味,海的咸味。永远感受不到烦躁的或郁闷的心情,也不会感受到快乐和希望。
伊芙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出现的尖叫声,偶尔看到尝试越狱的人被摄魂怪抓回来吸走灵魂,这些开始变得习以为常----而时间甚至还没有超过三个星期。
她感觉身体提前腐烂,渐渐失去开口的欲望,只是透过铁栏杆看着被剪裁成很多块的碎裂的天空,靠在石墙上的颈背里鼓动着顺着血管爬上来的海浪声。睁眼,闭眼,一天。
她原以为狱友会说点什么打破令人窒息的磁场。但她错了。摄魂怪没有听力,也没有视力,可是一遍遍飘在铁栏杆外,它们能感觉到磁场变化、甚至是无法被形容的人的绝望。
生活的节奏很慢很慢,眨一下眼睛都在消磨时间。那些时间像鹅软石,一遍遍踩,一次次摩擦,越来越圆滑、越来越小,最后不见,化成无数细小沙砾。
伊芙有大把大把思考的时间。监狱里的人都是时间的富翁,空间的囚徒。她还没有疯----在完全疯癫以前,她可以想一些永远得不出答案的无解题。
麻瓜研究课上,教授指着黑板上一个从未见过的单词,告诉他们那叫“原子(Atom)”。是不可再分的基本微粒,然后指导他们翻书找到最让人难以置信的句子。
她找了很多,诸如“万物的本源是原子和虚空①”“物质并非由元素构成,而是由微粒或原子自由组合构成②”等,难以理解。
麻瓜研究的教授没有讲明白,伊芙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思考。她忙着追西弗勒斯,忙着逃生。
现在静下心还来得及。伊芙告诉自己。《近代魔法史》编了一半,她要想办法多凑一点内容,看上去不要太水的那种。
她软硬皆施。她无理取闹。她毫无尊严。她没有脸面。她破坏形象。
结果喜人。
德力士来的那天,给她带了本麻瓜著作。P.A.M.狄拉克的《量子力学原理》,还有一叠资料,看得伊芙一头雾水。她猜德力士是故意的----因为德力士是麻瓜出身的巫师,他一定知道哪些书适合初学者,哪些不适合。
出奇耐心的德力士告诉她一句话,“世界上不存在偶然,所有的随机事件都是可以通过计算预知的。”当一个人算出了所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给未来的敌人添堵。伊芙跃跃欲试,几乎就被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