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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2.31

“放开她。”

苏娥皇被架到了门槛前的时候,魏劭忽道。

他身上?的那种狂怒气息已经消失,神色冰冷。

苏娥皇鬓发散乱,衣衫不整,面庞蔓爬着泪水,跌坐在地上?,委顿而?狼狈,那只原本保养的宛若无瑕凝玉的手,此刻死死地抓着门槛,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如蛛网般清晰可见。

“仲麟!我的这个侄儿,去年鹿骊大会之时,出手下作,过后?被我责骂,当时他便怀了怨恨,后?来我让他杀李姓乡侯夫人,他却被那妇人所诱,二人宿奸成双,不愿下手,被我逼迫,最后?无奈才杀了她,当时必定又记添了一笔对我的恨。及至前些日,恰好又被我得知,我身边一个婢女竟与他勾搭在了一起,那贱婢仗此,非但轻慢于?我,背后?还以恶言诅咒,我一时激愤,惩治过重,伤了那婢女的性命,当时他便对我面露怨色了,心里必愈发怨恨于?我。我不知仲麟你从何得知我欲害外姑祖母的话,你捉了苏信前去拷问,他为脱身,又暗恨我,自然顺着你的问话,将事?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何其之冤!”

魏劭望着,并未接话。

苏娥皇张着嘴,如涸水坑中的鱼,急促地喘息,胸脯剧烈一起一伏,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

她心知越是这种时刻,她便越不能因为恐惧而?乱了心神。一旦有半分的露怯,必将堕入万劫不复。

她没有做过那些事?!

那些事?全都和她无关!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如斯告诉自己,仿佛渐渐也相信了,这才是事?实,身体里原本正在迅速流散消逝的那些力气,很快又重聚了回?来。

“渔阳城中乡侯夫人,确实是我叫苏信杀的,这我不否认。你知为何?因我恨她入骨!从前她也居于?洛阳,有一段时日,我曾与她往来亲密。我将她视为闺中知己,无话不谈,不想她竟瞒我,暗中与刘利宿奸,我得知后?,十分愤怒,前去质问,她反而?羞辱于?我,我遂与她绝了往来。不想她此后?还不收手,依旧和刘利私下相会。我无可奈何,只能当做不见。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淫妇为了房中助兴,竟喂刘利长期食以媚药,药虽助兴,却也噬人体骨,待我知晓,刘利已经毒入膏肓,药石无用,这才一病而?去,令我失了丈夫,我焉能不恨?且刘利临终之前,方悔不当初,嘱我定要杀此淫妇为他偿命。我是为了我那亡夫生前遗愿,这才不得已杀了她的!”

她一口?气说?完,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液,润了润自己方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而?骤然变得干黏的嘴巴与咽喉,抬起眼,对上?对面魏劭那双依旧波纹不兴的冰冷眼眸。

“乡侯夫人诚然是我杀的,但我与那贱妇的关系只限于?此!至于?你说?的她和姜媪往来,姜媪又何以从她那里获毒要害外姑祖母,我真的是半分也不知晓!仲麟,求你千万莫要听人一面之词!至于?我的这个侄儿……”

她的视线厌恶扫过还倒在地上?的苏信。

“他虽是我侄儿,但人品低劣,无信无义,从前我不知晓,如今带在身边,方慢慢看的清楚了。他只求脱身,一派胡言,这才血口?喷人,顺你所问将这罪名强加在我头上?……”

苏信从剧痛里苏醒了,趴在地上?装死,耳畔却听到苏娥皇诋毁自己的声音,全身没有一根骨头不是正在遭受如同被屠宰般的痛苦,想起魏劭方才的狠辣,打着寒颤,再装不住了,呻吟:“君侯……我非胡言乱语……她虽没对我说?,我却看了出来,她一心想再嫁你……恨老夫人不喜她……”

苏娥皇恨的牙齿发痒,悔不当初,何以竟一时走了眼,将如此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用在了身边。

其实就在方才她对镜出神之时,脑海里又再次冒出过将苏信也一并除去的念头。

苏信知道的事?太多了。又日渐被证明,并非可用之人。留着日后?便是对自己的隐患。

这个念头,最近已经冒出来过数次了。

只是她犹豫,没有下定决心。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后?悔了。悔自己没有及早将这个侄儿除去。

他为何就不想想,唯有保住了自己这个姑姑,他才能有机会好好地继续活下去。

只怪依然不够狠心,这才令自己陷入了这般的被动绝境。

苏娥皇扑了上?去,狠狠地抽了苏信一个耳光子?,厉叱:“我何以会有你这种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侄儿!”

她抬起头,眼泪滚了下来。

“仲麟!我承认我是对你依旧怀了旧情。那日我去见你之时,我说?我这一生,全是被我出生之时的命格之说?所困,以致于?沦落到了今日地步,我痛悔不已!此确实我的真心之语,我没有欺你半分!年少时候,你分明是我心中所爱,我也对你真心付出,最后?却终究还是敌不过家人安排,我另嫁了刘利。但你知我心中当时所受之煎熬,何其之痛!你当记得,我原本有如何的一把嗓音,你曾赞,说?阿姐歌喉动听,当时我说?,阿姐唱一世给你听。嫁了刘利之后?,我便用药毁了我的嗓子?,对外只称生病误用了药。我为何如此?为的就是因你当初那一句悦我歌喉,我对你应下的许诺。我这余下残生,虽不能如愿嫁你,但不会再为第二个男子?作歌而?乐……”

“住口?!”

魏劭蓦地咆哮。

苏娥皇说?的却仿佛动情了,两边雪白?膀子?一耸一耸地抽动,眼泪不绝,汹涌而?下,很快便将胸前的那抹朱红兜衣濡湿了一片,又道:“你不想听我提过往,我不说?便是。只是那日我也与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虽不堪,也有自知之明,早知旧事?难追。你如今还肯垂怜我,庇护我,说?出愿意护我一世周全的话,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何以会蠢不可及竟去谋害老夫人?难道老夫人去了,你便就愿意娶了我不成?我小?时候出入你家,外姑祖母待我极好,仁慈大爱,我与她老人家又无冤无仇,何以突然诛心至此,丧心病狂要害她老人家的性命?凡果?必有因。我没有谋害老夫人的起因啊!还有方才,仲麟你说?是我指使姜媪下毒。她是你母亲身边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了,朝夕相伴于?侧,我却连你魏家大门也难能进入,我何以能够说?动她听我行?事??”

魏劭冷冷道:“我母之弟曾害了姜媪之子?,我母当时处置不公,姜媪丧子?,当时便埋下了恨意,隐忍不发,后?被你所用,你代她复仇,她便甘心受你驱使谋害我的祖母,嫁祸我的母亲!你这毒妇,处心积虑到了如此地步,你竟还和我提什么?少年过往!”

苏娥皇的眼皮一跳,原本已经渐渐有些缓了下来的心跳,随了魏劭的这一番话,再次狂跳了起来。

“仲麟!我不知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有真凭实据,我今日甘愿死在你的手里,无半句埋怨!但你若只凭旁人捕风捉影的中伤之辞便将我定罪,我死,亦不瞑目!”

她扬起了下巴,嘶声说?道。

魏劭盯了她片刻,眼底眸光阴沉而?晦暗,叫人摸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忽对门外的两个虎贲道了声“关她入地牢”,抬脚往外而?去。

苏娥皇惊叫一声。

她听了出来,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甚至连一丝厌恶也无。如一把喂满了血,却依旧冷冰冰不沾半点活人气息的杀剑。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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