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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死地

这句话?好像一盆凉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他同伴的头上,南山试探性地伸手在那冰层上碰了一下,谁知那冰似乎只?有极浅极淡的一层,被他轻轻一蹭,登时就碎了。

而后三个人六只?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被困在冰层中的火苗苟延残喘地跳动了一下,熄灭了。

一路上给他们充当保护伞和平安符的权杖之火灭了。

袁平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声的恐惧攫住了,他惊弓之鸟似的四下扫视——权杖之火灭了,那会不会他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这一切会不会已经是幻觉,会不会是他已经被吞噬了?

惶然中他匆忙抬头看了褚桓一眼,却见褚桓将手在族长权杖上摸了一下,也不知他摸出了什么名堂。

随后,褚桓竟然顺势坐在地上,木然地宣布说?:“我打?算睡一会。”

袁平顿时疯了,一把抓住褚桓的肩膀,一秒钟原地化身袁咆哮:“你还有心情睡觉?我的娘啊你是疯了吗?我们有可能?被吞噬了你没感觉到吗,救世主不能?当得这么没心没肺啊大哥!”

褚桓有气无力地甩开他的手:“我们没有被吞噬,因为……”

因为什么?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消失在了一阵迷迷糊糊的嗫嚅里?,褚桓忽然无声无息地往一边倒了下去,被南山一把伸手接住。

袁平:“他怎么了……”

南山低头仔细看了看,低声说?:“没事,睡着了。”

袁平:“……”

不知为什么,南山也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重,他冲袁平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解释说?:“我们没有被吞噬,我们是出来了——一路上你没注意到吗,所有人被吞噬了之后,都?成了‘它’的一部分,表达的都?是‘它’的喜怒哀乐中的一种,很单一的,所以明知‘它’的存在,还被吞噬也并不容易,因为自己?能?感觉出来不对劲。”

袁平一愣。

南山说?着,把褚桓往怀里?一带,伸手揉了揉眼睛:“不管怎么样,先休息——在陷落地里?那么长时间,你都?不累吗?”

他这话?话?音没落,袁平就仿佛被传染了一样,脑子里?的激动褪去,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极度疲惫后的木然,刚想说?什么,又给忘了,浑身有种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人那种脑空一切的茫然。

再?一看,南山双手在褚桓身前合拢,也已经靠在一边睡着了。

等南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不见了。

他看见漫天?的星河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天?幕上,倒映在异常清冽的海水上,白天?流光溢彩的“海水山”顷刻间就挂满了细碎如钻的星光,美丽得令人窒息。

一边袁平四仰八叉地睡死了过去,同样睡姿堪忧的还有小绿,那蛇头尾铺平,中间一段搭在袁平腰上,平铺直叙的样子就像条没什么自尊心的麻绳。

最后,南山低下了头。

褚桓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胸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地起伏着。

南山观察了片刻,觉得他这个姿势,脖子仿佛多少有点窝得慌,于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让他仰面躺在自己?怀里?。

在陷落地的日子不堪回?首,褚桓的形象就算不是野人,也差不到哪去了,可南山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静静地打?量了很久,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低下头,在褚桓嘴唇上浅尝辄止地落下一个吻,然后轻轻拨开他鬓角的头发?,轻声说?:“你真会刨出我的骨头炖汤喝吗?”

褚桓很容易被声音惊动,但是一来还没从?极度疲惫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二来笼罩他的气息实在太让人安心,因此没有醒,只?是微微侧过头,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好像想要躲开耳边细微的打?扰。

南山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他不知道被威胁炖成一锅汤有什么好得意的,可是每次回?忆这句话?,他就偷偷心花怒放一回?,从?中品出了千般滋味来。

周遭除了南山以外,半个醒着的活物都?没有,南山也比平时大胆了一些。

他展开手掌,小心翼翼地抚过褚桓的后背,以一种不会惊醒他的轻柔动作顺着他后脊流畅的线条,一直留恋不去地落到他的腰,指尖蠢蠢欲动地在褚桓的腰带上来回?蹭了几下,最后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地重新缩了回?来。

南山附在褚桓耳边说?:“我的骨头汤不着急喝,等我们找到圣书,打?败‘它’,你把婚约订立那天?晚上欠我的一起补给我好不好?”

褚桓一动不动地没应声。

南沙嘴角微翘,假装他是默认了,他心里?升起不合时宜的心满意足,再?次仰头望见星河万里?,短暂地卸下了一身压力——他从?没想到过,星星也能?美得这样惊心动魄。

褚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破晓了,他一睁眼就险些被眼前高耸入云霄般的“水山”上映满的霞光闪瞎狗眼,匆忙遮挡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靠在南山怀里?。

他一看天?色就知道自己?这一觉时间漫长得惊人,连忙翻身起来,拽过南山的胳膊按了起来,南山的肌肉有些僵硬,被他一按酸麻难忍,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褚桓叹了口气:“你是在练劲?还是打?算让我给你压出第九块和第十?块腹肌来?”

南山不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笑。

褚桓:“笑什么?”

“喜欢,”南山伸出有点僵硬的手,捧起他的脸,“喜欢你。”

纵然知道他一向这么单刀直入,褚桓依然有些招架不住,他顿了顿,忍不住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有点好笑地说?:“领导,咱能?矜持点吗?”

南山依言不出声了,仿佛真的打?算“矜持”一点,唯有澄澈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褚桓看,他这种行为实质上近乎视/奸,看起来却一丁点不纯洁都?没有,反而把自己?想歪了的人映照的心怀愧疚,显得很不正经。

褚桓若无其事地移开自己?很“不正经”的注意力,打?量起这个沉星岛来。

大概是那神山的双胞胎兄弟身上有山洞,山洞里?出于某种机制,对外面的海水产生了巨大的吸力,有些渔民的船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被暗礁干掉,人落到海里?,如果侥幸没死,就会随着水流被冲过来。

这座岛很大,遮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高大又诡异的“水山”,挡住视线,让渺小的人看不清其他地方有什么。

水流生生不息,显得静谧又祥和,没有一点陷落的痕迹,活像一座世外桃源。

……嗯,当然,也有可能?是显得十?分平静的台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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