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洗过,山上又凉了几分。
江枫桥端着堆得高高的过冬衣服往初霁阁走来的时候,便听见三名执事弟子连带着一个莫回,都坐在初霁阁正堂之中,席地而坐,高谈阔论。
“寒山门肯定是掌门座下的弟子要厉害一些,我们师尊可是将要登仙的人。”
“哇,好厉害啊!”
“那掌门收了多少个弟子呢?”
“掌门已经任教二十年,共收了五名弟子,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
“噗!”一旁有执事弟子笑了出来。
莫回这根本就是在逗着新入门的弟子玩儿,谁不知道是从大师兄一个个排下来,有莫回这样说的吗?十九名新入门的弟子也都傻眼了,根本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莫回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像大师兄是最厉害的。”不知道是谁忽然插了这样一句。
莫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倒也是,大师兄已经在比剑上胜过了商师弟,想必不日就要突破了。”
“为什么他们叫大师兄百科全书啊?”
“因为大师兄他什么都知道啊。”莫回朝天翻了个白眼,跟小屁孩对话就是这么艰难啊。
“那为什么商师兄从来不笑呢?”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莫回终于扭过头,看向了一只在发问的那个小胖子,齐宣。
这小子简直没完没了了啊!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有一名新弟子立刻举手,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之后,他才得意洋洋道,“听说商师兄以前只是个普通山村里出来的,但是大山一夜被山火烧光了,山上树木全部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整个山都变得光秃秃的。商师兄被人藏在水井里,这才躲过一劫,听说后来掌门外出拜访青轩剑仙,才路过救了商师兄。”
“这跟商师兄不会笑有什么关系?”有人觉得这完全不对劲啊。
那新弟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又道:“因为大火烧过脸,或者是被吓到了,所以左边脸不能动,笑起来的时候只能勾一边嘴唇,看上去跟冷笑一样。久而久之,商师兄就不笑了嘛!”
莫回简直笑得打跌,捂着肚子,很辛苦地说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话,真真笑死我了……哈哈哈商百尺竟然是个面瘫,还是半边脸,你们这是要笑死我啊!哈哈哈受不了了……”
其余几名执事弟子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听来的消息,只觉得前所未有地新鲜。
商百尺的事情,门中人隐约地知道一些,但有关于商百尺不会笑这个梗,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要不要这么搞笑啊!
外面江枫桥也终于走过来了,因为那十几件冬衣堆得太高,众人只瞧见一个人的下半身,腰上系着一块青色玉佩,上半身却完全被堆得高高的衣裳给挡住了。
众人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谁,只听见他声音:“门中上下事务多不胜数,若真有这么闲,每日坐在这里成天无所事事,不如禀告了掌门外出历练去。旁人之事皆是是非,尔等口传是非,又是违反门规了。”
莫回这才听出竟然是江枫桥来,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行礼:“见过大师兄。”
后面人跟着从地上站起来,排了一下位置,这才同时躬身行礼:“大师兄。”
江枫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门中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伤势情况,闭门不出的那几日,都只当是江枫桥在体悟。大约谁也不会知道,江枫桥是在治伤。
跟商百尺比试一场,他的确让他领悟到了更多,似乎隐隐就要摸到突破的门槛了。
这种事情急不来,江枫桥还是打算在师尊出关之前将门中上下事务处理好。
而今刚刚过来,就听到有人这样说商百尺。身世之事,岂能拿出来胡说?
有的人的过去,对其本身来说,就是一块伤疤,一块逆鳞,万万不能提起的。
他是好心,今日才严厉告诫这初霁阁正堂之中这些人,免得他日得罪了别人一不知道。
众人只是战战兢兢,听着江枫桥声音冷冽,却看不到他的脸和上半身,只觉得滑稽,但是又不敢笑出来,一时之间,种种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真是扭曲极了。
江枫桥只道:“天气渐冷了,你们新入门的弟子还没修炼好身体,所以照例为你们备下了过冬的衣裳。莫师弟,你随我来,帮我放置好这些。其余人等,先在此处思过,待我回来再问你们。”
“是,大师兄。”
一时之间,众人都敢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莫回跟着江枫桥往弟子们的住处走,江枫桥一路上没说话,莫回心里惴惴不安的。他回想自己刚刚的行为,也觉得不大好。毕竟是人家的旧事旧伤,哪里能提呢?他是不喜欢商百尺,可老实说,商百尺在这门中上下并没有什么过错。大师兄不会轻易斥责他人,一切都有原因。平日里有人开大师兄的玩笑时候,他听见了也只当是不知,根本不追究,可只是心胸宽大。只是一提到别人的事情,他总是比对待自己的事情还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