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口中称是,脸上却尽是犹豫,想了想,说道,“可是红袖姐姐,殿下来梨山前曾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必须守在梨山不可轻举妄动,也不可随意将任何消息泄露出去,更......更不能怠慢了浣纱院的那位姑娘。”
红袖略有不安,但事已至此,只能坚持道,“殿下的确早有安排,连御医都备在了梨山。但你我千算万算,哪里算得到那人竟敢行刺当今太子?!殿下此伤颇重,若不是......总之,你若是看了便懂,殿下宅心仁厚又心系天下,届时便是怪罪于你我,也能保下命来。但若是有个万一,那我们......”
门外窸窸窣窣,是说不完道不尽的重重心事。
门内寂静无声,是没有尽头的朦胧梦境。
大雪纷飞,天地皆白。
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青色的伞面上,转瞬,便凝成了绵绵一层柔白。伞下配的是翠竹柄,伞柄的一端,被握在轩辕彻那指节分明的手中。
他欣喜若狂,不由自主地踩着石阶往下,疾步去迎。而崖下某处,有个红衣丽人且歌且行,迤逦而来。
“如今归来兮,着我旧时衣,青山不懂解花语......”
歌声渺渺,转眼便行至半崖。
轩辕彻深吸一口气,也缓缓停下了脚步。
彼时北风呼啸,却吹得尤为好听。仿若一个凌空飞行的仙女,白衣翩翩盘旋半空,调皮地吹乱他的黑发,也撩起了对面血红的衣摆。
于是,大雪天,青伞下,一人红衣如血,一人黑衣赛墨。
然后风雪陡急,将一黑一红吹在一处,连那些长长的青丝都不能幸免。
轩辕彻见小池盯着那交相缠绕的万千青丝,便带着笑意伸手去解。解着解着,他却低低笑出了声来。
青丝相绕,衣袂相连,他们好似一对恩爱夫妻。轩辕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雀跃起来,如同孩子般笨拙地俯身,眉眼弯弯地解着发。
此时,小池嘴角挂起了柔柔笑意,她说,
“阿彻,我回来了。”
阿彻,阿彻......
“只是帮你撑把伞而已,不用谢。我叫古池,你可以叫我小池。你叫轩辕彻,那我叫你阿彻可好?”
“阿彻你怎会在宫中,啊,莫不是要杀你的坏人也是宫中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阿彻,孤山算什么,刀山火海我也陪你!走,我随你去!”
“阿彻,你莫急,待我去求了外祖,他定然会帮我们。”
“阿彻,追兵太多太急,我去引开他们,你一定要见机逃走!”
“阿彻,流火灼背虽然疼,我却更怕你疼。”
“阿彻,我明日便要嫁给你了......”
“阿彻,阿彻,阿彻......”
恍惚间,轩辕彻又回到了昨日的是是非非之中。物换星移,人事全非。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而她,却漂泊流浪,辗转沉浮于江湖之中。
轩辕彻心头一热,蓦地往前一步,伸手便将那一身嫁衣的女子抱进了怀里。
“小池......”
随着缠绵悱恻的一声叹息,那把沾满雪花的油纸伞落在了石阶之上。然后几个翻滚,最后卡在了冰凉的石缝之中。
低眉间,轩辕彻见伏在怀里的女人倏地抬起了头来!
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说,“你又叫错了。”
轩辕彻不知所云,下一瞬却惊觉胸口剧痛!
“噗!”利刃钝器刺破皮肉,刮过骨头,然后穿胸而过,发出闷闷的声响。
轩辕彻吸着冷气低眉再看,只见一把雪亮的刀子已深深没入了自己的胸口。刀子的刀柄甚短,被捏在小池那双莹白的小手中。
“你......”
轩辕彻才刚开口,却见小池手腕突然一转,一边搅动,一边将刀柄慢慢往外拔。
“啊!”
轩辕彻两眼发白放声痛叫,险些就要晕死过去。
小池却拔得异常认真,刀尖带出淋漓的鲜血和翻卷的血肉。惹得她轻声一笑,道,“阿彻,记住了,我叫阿四。”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染血的嫁衣,满意道,“古池那个傻子已经死了整整三年,如今着我旧时衣,归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阿彻,你要记住她的名字,她叫——阿四!”
“阿四不要!”
轩辕彻惊叫着弹坐而起,满身都是密密的细汗。
他有些恍然地扫了眼熟悉的锦被床帐,又摸了摸包扎过的胸口,晕过去之前的画面在脑中拂之不去。
半崖之上,他被反应过来的暗卫救下,而一身血衣嫁衣的阿四站在几步之外。她扫了一眼手执刀剑的暗卫,爽快地扔了刀刃束手就擒,却又冷冷一笑,冰寒彻骨地问道,“怎么,还要再刺我一剑?”
轩辕彻当时只觉得心痛不已,失去知觉之前,几乎是提着一口气地叫道,“不准动她,谁都不准!”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又摸了摸胸口,暗叹小池此次真是下了狠手。
“阿四便阿四吧,孤三年前刺过你一剑,你这一刀,来得好!”
轩辕彻吁了口气,靠在床头喃喃自语道。
正在此时,帐外脚步声起。
有人急急冲到床侧,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殿下您总算醒了,您快去看看吧,绿袖无能,阿四姑娘她......”
轩辕彻大惊失色,一把撩开床帐,喝道,“阿四她如何了?!”
“阿四姑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