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蓝天前所未有的干净,空气也相当清新,之前让船体钢筋发出尖锐悲鸣的狂风如今乖巧得跟只被驯服的文鸟一般,扇着轻盈的羽翼,飞翔在集装箱之间。
这艘集装箱货轮的吨位在四万左右,是旗舰库图佐夫巡洋舰的两倍不止,却只能算同类里面个头小巧的。一般来说这种小吨位的货轮是不会跑远洋航线的,不过现在根本讲究不了那么多东西,新欧盟连过去退役成为博物馆的船都得改修回原本的服役状态,物尽其用才是他们的第一准则。
货轮上布满了一排排导槽,这些暗红色的格栅铁架用于固定货物,在它们的支撑下,集装箱可以被叠到足足八层也不会倾倒,每个集装箱的高度都在二米半以上,垒到一块后俨然形成了一栋栋的海上高楼。
之前跟老水手别过的女孩,或称她为“翎”,正站在集装箱的顶层,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到那么高的地方的。她将自己的身影隐匿于导槽架的阴影下,这样位于舰桥上的船员就不会发现有个不速之客一直游荡在他们的船上。
她手上拿着一个航海六分仪,正仰头透过仪器上的望远镜遥望着挂在天际的太阳,慢慢地转动着索引臂千分尺。
在镜中的天体成像边缘完美地贴合在了海平线上的那一瞬间,她迅速地在脑中记录下了所有数据。这样的过程反复了好几次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泛黄的牛皮笔记本,写下了已经心算完毕得出的经纬度。
她在出发前就将这一带的所有海图牢记在脑中,如今的她闭上眼睛就能模拟出如今行驶的航线,现在大概是北纬七十八度,东经四十度吧……已经行驶到这里了么?
她将六分仪收回了皮箱内,摇了摇头。
得抓紧时间找到“它”才行。
既然已经确定完方位,那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吹冷风的必要了。翎自最顶层俯瞰了一会儿鳞次栉比的集装箱,退后了两步,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脚腕猛然发力,纵身跃向了对面集装箱的导槽。
纤细的身影落下的时候轻巧得犹如一只猫,皮底的靴子踩在积水上那一瞬间除了迸溅出一圈水花外,一点动静也没磕碰出来。
就在这时,货轮的汽笛声倏然响起,最初的那一声悠长嘹亮,接着是一道急促短暂的鸣笛。[1]
汽笛声还未消散,刚刚站稳的翎便感受到了身下的船只正在向左打舵,她愣了愣,继而飞快地跑向了船的左舷方向,探出头遥望着船队前方带头拐弯向东行驶的库图佐夫号,半是惊讶半是担忧地皱起了眉。
“发生了什么?”
***
库图佐夫号的舰长室内。
“二号航线太靠近北地群岛了,我不认为更替航线是个明智的选择。”红鼻子大副朝坐在桌子前的舰长说道。
“没关系,我们往法兰式约瑟夫群岛之间穿过去。”舰长从柜子里掏出了个木盒,从取了两只雪茄,递了一只给自己的大副,“况且二号航线的浮冰更少一些。”
“但是二号航线耗时太久了……”大副摇了摇头,一向视烟酒如命的他推却了舰长的好意,“雪茄上岸再抽吧,现在不合适。”
“别在乎那么多船上的规矩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船长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这可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现在不抽,估计就没机会抽了。”
“到底怎么了?”听出了对方话里潜意,大副眉间的皱褶几乎能夹死只苍蝇,“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一惊一乍了?”
舰长深吸了一口烟:“我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是指苏维斯基联盟号的事情?”
“嗯。”
“也许是之前的风浪让我们和它错过了,”大副不知道是安慰舰长,还是安慰自己,“要知道,无线电在那种情况下有时候的确会小小地失灵一下。”
“我不管苏维斯基联盟号到底怎么了。”舰长吐了口烟圈,通红的眼睛中终于浮现了一丝疲惫之意,“这支舰队必须安全抵达美洲,货物必须被安全地送给美洲共和国,我在用我的方式压低风险,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