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大早上,财神寨的山贼们全在饭堂里聚齐了,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个粗瓷大碗盯着堂前的那张四方小桌。
阮尽欢,人称阮扒皮,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乃是财神寨的四当家。
此刻他穿着那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袍子,拿自个儿的拳头抵住额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众山贼听得心里一紧——阮扒皮叹气,有阴谋!
然而,今天的事情注定让众山贼跌破眼镜——当然,这群穷得上吊的山贼是不会有什么眼镜的。
只见阮尽欢把那白白净净的脸皮一拉,眼帘子往下一磕,眼睫毛就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他故作哀戚地摇了摇头,“想我阮尽欢为财神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刀山可过,油锅也下,平日里你们个个都说我好,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你们是如此恨我!”
坐在阮尽欢旁边的三个男人各自淡定地喝着粥,不看他一眼。
阮尽欢是什么人?阮尽欢是财神寨的天,财神寨的地,财神寨的红太阳,阮尽欢的光芒照四方!人传阮扒皮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才华盖世誉满神州,智如三江计比四海——纯属瞎扯。
真实情况是,阮扒皮是……一只无聊得蛋疼的穷山贼。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阮尽欢今天还真是铁了心准备维护自己的权益,他坚决不能去巡山!
“大当家你说,我该不该去巡山?”
阮尽欢满心期待,心说财神寨的大当家当然应该向着他这个四当家的,胳膊肘怎么也得该往里拐,哪里知道大当家雁流水不紧不慢地啃了一口硬馒头,说道:“四当家你说过的,咱们财神寨不搞□□,咱们要民主,所以还是听大家的吧。”
顿时,众多竖着耳朵正在听他们谈话的山贼嘘声一片,四当家的被磕死了!
果然,阮尽欢面容呆滞,伸出长长的手指就要指他鼻子骂,然而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恨恨地放下了手指,“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我这旧人前浪竟被你们拍死在了沙滩上!你们以前都对我那么好,自从颜沉沙这厮来了你们就开始刻薄我,我阮尽欢真是死不暝目!老二,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他牵住自己左边那冷面男子的衣袖,就要用来擦脸,谁料那冷面男子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抽回自己的衣袖。
“噗——”桌边上第四人立时就笑了。
“噗——”整个饭堂里所有正在看热闹的山贼都跟着笑了。
王八蛋!
阮尽欢现在确定了,娘的这世界都在跟他作对是吧?!
前天财神寨里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谁知道寨子里一向负责巡山的二楞子忽然说他家老娘卧病弥留,哭天抢地死活要下山,于是他们体谅他一片孝心,也就让他回去了,然而问题跟着就来了——二楞子回去了谁来巡山?
要知道财神寨盘踞着的这座山原名可叫做“阴风山”,端的是山路崎岖,险绝雄奇,但同时又是南来北往的商客们必经之处,只要山贼们勤勤恳恳愿意努力去拦路打劫,必然能够衣食无忧,不过财神寨的山贼一向都很乐天知命,不爱出寨打劫,因而只有此刻坐在堂上喝稀粥……
咳,总之寨子里没了巡山的人,总不能不巡山吧?
于是财神寨就按照阮扒皮的方案进行了一次民主推选,不知怎的,所有的山贼都推了阮扒皮——于是,阮尽欢的悲剧就这样诞生了。
但阮扒皮他不是凡人,更不是人,所有他想方设法要推脱。
再于是,有了此刻饭堂之争。
“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大王今天的表情十分微妙?”还是山贼甲眼神儿好,忽然之间就瞥见了刚刚自家大当家那眼角滑过的一缕细光。
“哪里微妙了?我倒是觉得今天三当家的又帅了几分啊。”
“……”
“甲,你们在说什么呢?”没错——山贼甲的名字就是“甲”!
阮尽欢这人浑身都是毛病,但是有一点,这家伙耳朵灵,老爱听墙角,据说山那边哪个姑娘笑了一声他都能听出来。
阮尽欢不高兴,相当不高兴。他原来是财神寨的三当家,但是自从山下面来了个摇头晃脑的书生说自己想要造反之后,他就成了四当家——这个说自己因为死了老婆所以上山来造反的人就是现今的三当家,颜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