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尽欢很平静,“听不懂,说人话。”于羡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你——”
“说人话。”阮尽欢重复了一遍,然后抬步走进屋来,“我阮扒皮从来不跟不明生物对话。”
有趣。
于羡又看了一眼阮尽欢房里的那口大箱子,“明月峡里的□□雷弹,很高明,怕不是巧合吧。我以前也听说过有个人很擅长这些。”
“不知道,是财神寨运气好吧。”阮尽欢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解药你收着。”于羡向他丢过去一个碧玉小瓶,“里面有三粒解毒丹。”
阮尽欢接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总之不是好人就是了。”于羡很坦然地一笑,“放心,你阮扒皮怕死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我不会杀你的。”
“我喜欢跟人做交易,但前提是我不吃亏,你迟迟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很不安。”阮尽欢也玩儿了一把坦然,只不过他就很无赖了,直接双手一摊,意思是让于羡快点说出他的目的。
于羡挑眉,单刀直入?他喜欢。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吧。”于羡转身出去了。
他刚一走,阮尽欢脸色就黑沉了下来,他迅速地检查了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放着的宣纸页码没乱,暗格外面的头发丝也在,锁着的大箱子周围的灰尘没有任何擦痕——于羡没有动过他的东西。
这个结论一得出来,阮尽欢就安心了,只是他心里的疑云又多了一重。
于羡,于羡……
看不懂,这个世上阮尽欢看不懂的人太多了。
“唉,还是薛忘音好,还是薛忘音好……”阮尽欢把自己摔进床里,喃喃说着。
忽然之间他眼前就暗了下来,一个人影背着光,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薛忘音……”
“听你喊我,就进来了。”薛忘音俯视着他,一滩软泥似的躺着的阮尽欢让他有些看不惯,“去后山吗?”
薛忘音果然是个好江洋大盗,连扯谎都这么弱智。
阮尽欢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根本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于羡刚刚从自己这里出去……最近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阮尽欢懒得去想了,“去。”
薛忘音伸手把他拉起来,阮尽欢这才看清,他手上还提着一坛烧酒。
两个人并肩往后山走去。
山风呜咽,暮色西沉,残阳如血。
一片新坟就立在后山那边的一小块平地上,才挂的黑色的招魂幡随风飘得很高,地上还散落着昨天才撒的纸钱。
薛忘音弯腰捡起一张烧过的白纸残片,忽然一笑,“他们早就来过了。”
“他们”指的是雁流水跟颜沉沙。
“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薛忘音问他。
他摇头,“本来是有很多的,可是看到他们,就觉得一切已经没有必要了。”
躺在这里的,都是他的兄弟。
他们会不会怨他,会不会恨他?阮尽欢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是不是有人也死在他的手上,毕竟那个时候太乱,误伤是肯定的。
三喜现在看到阮尽欢就躲得远远的,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三喜是怕他了。
有人说四当家其实是个硬心肠,不过也只是说说,他们还是很喜欢这个搞笑的四当家的。
薛忘音自然也听到了许多的风言风语,比如很多人其实不是在冲突中死去的,而是被阮四当家一手炸雷给炸死的,比如有人说顺风耳郑炳成死的时候阮四当家提着大刀就站在旁边,见死不救……很多很多,可是他相信阮尽欢,阮尽欢是这个山寨里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
“你好像一点也不怀疑我。”阮尽欢其实很高兴,因为他知道真正信任他的人至少还有一个。
“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是我当时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不知斩草除根,让兄弟们白死了。”阮尽欢昏迷之前那一句“后患无穷”薛忘音到现在还记得,只可惜已经迟了。
放走了夏恒昭,事情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就算死了一个镇南王二公子,还会有大公子,三公子……”他看得很开,这些事情就像是今日的夜晚,晚霞再绚烂,黑夜也终将到来。
“镇南王两位公子,大公子夏临渊是下任宰辅首选,大概是不会来的。”财神寨还太小,不够看。薛忘音摇头笑了笑。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埋在这里,记得带一壶烧酒来看我。”开起玩笑来,阮尽欢还是第一流的。
“看你的时候肯定提烧酒,不过他们可就喝不上了。”晃了晃手里的那一小坛烧酒,薛忘音有些无奈。
阮尽欢有些疑惑,这酒不是给这些新坟准备的?
迎着阮尽欢那疑惑的目光,薛忘音洒然一笑,“今夜明月峡赏月,一坛烧酒坐到天明,去吗?”
“去。”
有什么去不得的……
即便不是月圆之夜,明月峡的月色也是这阴风十岭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