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临渊看着他深青色的衣袂,抬手拾起落在栏杆上的一片,细细摩挲,“尽欢,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吗?”“没有了。”因为夏临渊太追求完美,要造反,都要漂漂亮亮,让别人找不到话说。夏临渊是个很虚伪的人,自己做下了许许多多的坏事,却还让天下人交口称赞,明明是他在背后使手段让镇南王昏迷不醒,却没有人怀疑他,就算是谋反,也搞得跟做正义的事情一样。
“其实,成王败寇,你又何必追求这么完美呢?”太完美的人生,其实都不是人的人生。阮尽欢突然觉得夏临渊好可怜。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夏临渊的执念是天下,他的执念是……
“不完美的……”夏临渊忽然叹息,他伸出手,摸着阮尽欢的头发,顺着后颈,触着他的脊背,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触碰,“在我作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不完美了。”
他要的是天下,不是阮尽欢。
他知道自己对阮尽欢带着怎样的感情,可是他又很理智,其实很多事情本是可以两全的,但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阻拦,所以两全其美的佳话只是个神话,于他而言,太追求完美,就是不可以两全的原因。
阮尽欢没有反抗他的接近,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人的身影,还有和这些人相处的一个个画面,跟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似乎记得,他的记性有时候好到连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阮尽欢,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其实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还要解释?
夏临渊忽然就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做得还不够绝,还不够绝。
阮尽欢看着脚下的湖面,忽然笑出声来,“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你的预感很准。”夏临渊不喜欢给自己留下后路,他觉得张莫问那天的话没有说过,是不是应该把一些事情告诉阮尽欢呢?“你知不知……四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过了吗?”阮尽欢偏头看着夏临渊。
夏临渊轻轻地放下他的衣角,叹息一般答道:“没说完。”
“知不知道雁流水为什么一开始很恨你?”夏临渊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与阮尽欢恰好像是要背道而驰,他看到了张莫问那惊恐的脸色,于是朝自己这位忠心的谋士安慰性地笑了一下,“当年的青岚之役,我派人假扮了你,传了假的情报,混到雁流水身边,获取他的信任,大先生应该会负责作战方案的讨论吧?所以假的情报,也包括那些……更重要的是,军器监的东西,最后都很轻松地在雁流水自己的营地里炸开了……”
轻描淡写,枯燥乏味,再惊心动魄的事实被夏临渊这张嘴一说出来,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
阮尽欢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臂膀,夏临渊转过头来看他,正对上那略带着悲悯的眼神。
阮尽欢从来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阮尽欢想起了很多事,想起雁流水对自己的误解,自己对雁流水的愧疚,其实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开要插入一个夏临渊的命运。他愧疚,是因为他当初在战前确实有做过对不起雁流水的事,他觉得委屈,是因为那二十万人没有丧在自己的手中,雁流水说他是手染二十万鲜血的普通人,他当然要为自己叫屈,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会承认。
“我走了。”阮尽欢跳下了栏杆,准备走了,有的东西,实在是不想听了。
“明天我带你去看雁流水吧。”夏临渊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骤然僵硬停住的背影,“也许……还可以去打猎……阴风十岭的风光,你也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过了吧?”
是啊,阴风十岭的风光……
阮尽欢站了很久,久到他再迈开脚步的时候竟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凝结了。
“好啊,明天去看看。”
夏临渊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觉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很奇妙。他冒险要进入阴风十岭,就是想除掉所有的后患,可是却没有想到,最后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
廊上的张莫问脸色苍白,在阮尽欢走之后长叹了一声。
“莫问,你是不是不懂?”
“这一次,我懂。”
“你说阮尽欢到底喜欢谁呢?我现在也没有看清。”
“总之不是主子你。”
“莫问,你跟阮尽欢学毒了。”
“主子,是想把事情都做绝了吗?”
“大家都断了念想,才最好,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完美……我要的是完美。”
“是。”
作者有话要说:老衲后妈属性要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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