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魔谷的风变弱了,天上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火霄仰头看天,天是灰蒙蒙的,透着压抑的光,垂丝般的雨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脸上,有一滴还落在他的眼睛里。火霄眨了眨眼,将落在眼睛里的雨滴眨去,然而当他再次睁眼时,他没有看到灰蒙蒙的天,而看到一朵浅蓝的伞盖。
火霄侧头,看见了隔云站在他的身边,隔云擎着伞,为火霄挡去了恼人的潮湿。
隔云是安静的,被云层遮去的光线透过浅蓝的伞布映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睛变成了幽幽的蔚蓝。
在火霄开口前,隔云轻轻地说:“我们继续走吧。”
风魔谷的景色总是那样的单调,在风雨中,连怪物都没了影子。
浅蓝的伞将世界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并肩走着,为了不要让彼此被雨打湿,他们挨得很近,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空间是静谧的,他们能听到淅沥沥的雨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
火霄能感觉到隔云的体温透过衣料从两个人不时相贴的肩膀处传递过来,这份不经意的温暖让伞下的静谧透出意外的和谐,火霄在这朵小小的伞云□□会到了许久不曾体察的宁静。
在某一瞬间,火霄希望这场雨、这条路可以永远没有尽头。
这个念头让火霄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惊吓,这个念头让火霄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也和一个女孩子这样同撑一把伞走在雨中,那个女孩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那时候他们才十四岁,还是青涩单纯的年龄,没有用更多的物质和浪漫去刻意妆点这段感情,他们在和常人无异的寻常生活中得到幸福,比如,在某个下雨天里撑开一把小小伞为对方挡风遮雨。
火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人的侧脸,这是一张平凡的脸,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找不出太多特色,但在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下,你却能发现这张脸其实拥有很多优点:白皙光洁的皮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如此完美的肌肤足以让所有护肤品的厂商为之疯狂;他睫毛是长而浓密的,或许那双眼睛并不能让你觉得惊艳,但有时候你能在眸光转阖间捕捉到令人心悸的韵味;还有那道眉,不需要任何修饰,就恰到好处地将他淡漠的气质表达出来。
火霄发现隔云竟然比他矮了半个头,这让隔云纤瘦型的身材显得更加“瘦小”——就如同那些还只能称为“少年”的孩子一样,需要人去保护。
保护?
火霄为这个在不经意间蹦出来的词而心动。
火霄不知道自己和隔云这样的静默地走了多久,他在心里想了很多东西,相关的,不相关的,思绪天南地北地乱窜,直到一句话在他心里冒了出来。那句话一旦冒出来便开始不可抑止地作怪,一会儿在火霄喉咙里翻腾弄得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一会儿又让他的心脏不期然地怦怦加快了跳动,而最后,火霄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隔云,其实,我觉得……嗯,虚拟也很不错。”
隔云惊讶地抬眼看来。火霄有些尴尬地飘忽着目光,但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将视线放到了隔云身上。
与隔云对视着,火霄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并没什么好尴尬。
火霄想了想,坦然地笑了,他展臂揽过隔云的肩膀,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火霄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让他们看起来有多么亲密,他只是很自然地做出这样的动作,就像以前他也会和朋友们勾肩搭背一样。
将隔云揽进自己臂弯的那个瞬间,火霄觉得隔云好瘦,瘦得让人怜惜。
火霄在将隔云揽进臂弯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从隔云手上拿过伞,面对隔云询问的目光,火霄只笑着说:“孱弱的术士,伞举久了也会累的,还是由我这个修真者来拿吧!”
火霄撑着伞,搂着隔云在雨里慢慢走着,他们没有要紧的事情去完成,所以他们走的很悠闲,仿佛是散布在林荫大道间,而不是在一个充满奇异生物的野外。
倾盆大雨让风魔谷的怪物也失去了踪影,但大雨并没有持续很久,如同它的突然到来一样,它也在短暂的宣泄后迅速地停止了。
雨停了,乌云尽散,火霄收了伞,发现阳光很温暖。
火霄看着隔云将伞收入乾坤袋中,不由得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想到要带伞?”
隔云看看火霄,微微一笑,给出了答案:“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天气预报?”
“是的,由一个名黄道十二宫的组织发布的天气预报。这是一个玩家组织,不过用各种手段拉拢了一批有占星能力的人,这些人里不但有玩家还有NPC,这些组织成员分布在各地,夜观星相,由此推断明后两天内的天气情况。有需要的人都可以向这个组织购买或订制气象服务。”
隔云一雁笑着回答,这个答案让火霄无语。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啥东西都能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啊。
不过这个组织的发起人头脑倒是不错。火霄这么想,这几年来为大夏龙雀卖命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去想:这样的人才能不能招进集团呢?不过几乎是立刻,火霄就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他觉得可能某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很难改过来了。
火霄想起先前的所作所为,便觉得对不起隔云。火霄觉得自己的情绪起伏有些莫名其妙,而这些起伏一定给隔云带来了很多不快,只是隔云从来不说,也几乎不表现——就算有,也不过是沉默而已。但隔云的隐忍让火霄更是惭愧。
火霄清清嗓子,为自己壮胆,才说:“隔云,那个……之前很抱歉。”
“嗯?”隔云有些讶异看向火霄。
“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火霄难为情地说,“我……有些急躁了。”隔云愣了愣,微微低头,垂了眼帘,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说:“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