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安适的态度很是愤慨,“他们是为国家而战,死得有价值有意义!你不要说得跟他们专门来送死似的!”安适开了折扇,止不住笑,“柳儿呀,你以为什么叫有价值有意义?战场上可没那些个家国正义。这里只有输赢,赢了就生,输了就死。”安适顿了顿,垂首掩下眸间那抹寒意,“所以想要赢,就必须,不停地杀戮。”
我的心里一个激灵,潘婧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你知道安适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能停止杀戮?
也许是因为一直置身战场,不能脱身。战场上绝不能输,因为输,就是死!
终于进城。
城中守将韩石领着众官员前来迎驾。
安适下了马车,亲自上前将须发皆白的韩老将军从地上扶起来,“老将军辛苦了,快快起来。”
那老将军见安适如此屈尊降贵,顿时羞赧不已,“微臣未能守住岐山,愧对圣上隆恩呀!”
“老将军何出此言?”安适微笑着将又要跪下的老将军按住,“没有老将军数十年如一日地为朕守护大玄国土,朕又如何能在京州安享繁华?况且不是替朕守住望东了吗?”安适爽朗地拍拍老将军硬朗的肩头,随后朝他的身后的将士们挥了挥手,“众将士亦起身吧。”
伏在地上的众人这才从地上起来,恭敬地垂首待命。
安适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淡扫而过,落在老将军左首一位白面青年身上,“韩将军,这位是?”
韩石望向那青年的眸里尽是赞许,“回皇上,这位是骑兵校尉段亦。他乃是臣远房世侄,三年前投靠军中,为人精明强干,几年来立下不少军功。”
安适听罢连连点头,“果然年少出英雄呀。”他的目光落到一直恭敬沉默的段亦身上,和声问,“段校尉什么年纪了?”
段亦抬起一张秀气白皙的脸,应答如流,“回皇上,臣今年虚岁三十了。”
“看不出来呀。”安适微露惊讶,“你竟比若辰还大上两岁。可成家了?”
段亦怔了怔,但很快回话,“膝下已有二子。长子五岁,次子三岁。”
“尊夫人哪里人氏呀?”安适继续问。
“回皇上,拙荆乃京州人氏。”段亦答了两三轮,终于被安适毫无头绪的问话问慌了,渐渐有些慌张。
只见安适笑得更加灿烂,咬住人家的妻子不放,“尊夫人住在京州哪里?可在京州城中?朕有空的话还可以去串串门。”
段亦不知所措地看他。莫说段亦,在场的人听着这不着边际的问话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一旁的方大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按了按跳动的眉头,他的话里尽是隐忍,“皇上,不管段夫人身在何处,皇上您此刻正在望东,一时也见她不得。城门尚有流火,圣上不宜久留,还请先进城。”
“哎呀!”安适一拍折扇,“瞧朕糊涂了。一时跟段校尉聊得太投机,都忘了身在何处。众位将士都随朕进城吧。朕自京州带了不少好酒,正好乘着大胜犒赏一下诸位。”
当安适回到马车的时候,我看见底下众人都忍不住大松了口气。
因为战事,望东的百姓都被迁走了。镇上的房屋都变成了军舍。而其中最大最宽敞的院落自然也被收拾出来给当今皇帝暂栖。
虽然院落甚至比不上京州一般的大宅院,但好在安适并不介意。
沐浴过后安适便来到院落的大厅与众将士饮宴。我就站在他的旁边,专责为他倒酒。
宴席之下两排长桌,有品级的将士才能落座。
座上除安适外,品级最高的是方大哥,坐在安适左首。其次是韩石老将军,坐在安适右首。韩石身后,就是今天见过的白面校尉段亦,其余将士品级都不高,自然坐在后面。
我给安适斟了一碗酒。因为他嫌杯子不够痛快,下令将所有的杯子换成了海碗。
他先举起一杯,敬韩石,自然先说一些无外乎国之栋梁的客套话。
老将军也不含糊,举碗饮尽了。
安适看起来十分高兴,又举起一碗,转而去敬方大哥,“若辰,此次大战藩东,朕还要倚重于你。”
方大哥将酒碗高举过头,恭敬地回,“皇上重托,微臣自当殚尽竭虑,鞠躬尽瘁。只是今日大军初至望东,臣还有许多军务要理,还请皇上容臣退席。”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安适听了这席话渐渐沉下了脸,气氛一下降到冰点。
却见安适敛着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大哥,“怎么?方大将军不肯给朕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