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治气!”永山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停住脚,回头道:“致之,你要是身边一群不管帝党、后党的王公贝勒们成天吵吵,也会心烦意乱下错棋子的,皇上也不容易。看看你,手里十几万大军和关外事权,也着实有些......这话,当我没说!这兵要给别人带,事儿要给别人做,我还不放心呢!等等,我先回去复命陈奏。”
“二哥,别急。”杨格招手示意止住永山的去势,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请二哥转奏皇上——朝廷当以身作则,克己胜私,否则虽日言新政,无由获新政之效。”
永山走后,杨格和玉瑞隔着一张小方几,一个倾向左边,一个倾向右边,各有一手的目标瞅准了几上碟中的瓜子,几乎就是头碰头的样子,旁人看上去状貌实在亲近的很。事实也差不多是如此,玉瑞在武毅先锋军混了出身,从蓝翎侍卫一下子提拔到了二等侍卫职分上,还目睹了青苔峪堡西坡的歼灭作战,对杨格是打心眼儿是佩服。
此后就经常在宫中对那些“非辽东侍卫”说:“在杨大人麾下当兵是立功受赏,在别人麾下当兵是受气还要送命。杨大人领军,则军强;杨大人指挥作战,则战胜;杨大人......”
“报告!”邝孙谋在门口,见玉瑞在,犹豫时见杨格点头了,乃道:“周旅长在杨村发来电报,参总,回不回?”
“不回,照例交督办军务处。”
邝孙谋走了,玉瑞道:“参总,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兄弟我在这里陪着嗑瓜子,嘴皮都快磕破了!”
“就是......哎,你说我要是真不管军队的事儿,行不行?”
“不行!“玉瑞的头摇得像货郎手里的拨浪鼓一般,外加丢了手中的几颗瓜子连连摆动道:“你不管军队,不出五年,这十二万军队就从精锐变怂包了。瞧瞧西山那边的健锐营,乾隆爷在的时候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嘉庆爷之后到现在,跟京营八旗的其他营头有何区别?前番王士珍精选到健锐营,4000多人里面愣没挑上400人。抽大烟的,烂酒的,狎妓染着梅毒疮的,提笼架鸟不识火枪的,比比皆是。你说,要是执法队开进京营八旗的营地,得抓多少人蹲黑屋啊?你要不管军队,执法队第一个就被那些人给灭喽!”
“这号人,能愿意开到关外去垦屯?”杨格自问自答着:“我看难,离开军饷和例银,他们活不了。让他们领军饷行开垦的活儿,他们又不愿意。朝廷就那几个银子,养活这帮子窝囊废就没办法编练剩下的18万新军,所以啊,这回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京营八旗不开出关,我就这蹲着嗑瓜子儿。你回去交差吧!估摸着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还会派你来,我给你准备酒菜。”
下午一点过,周昭明开到武清又打了一封电报来,再接着,似乎猛然爆发一般,关外军团司令部、各师、各旅以及在西北追击作战的第三旅的电报一下子让邝孙谋忙不过来。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去报告,陪着夫人在后huā园里赏huā观景的杨格还是不回。
上书房里,参与阁议的人一个都没少,连午饭都是在宫里吃的。
各军打到督办军务处的电报是越来越多,一份份的呈进宫来,就堆在光绪的龙案上,越堆越高,越高越压迫人心。杨格就是用这种方式跟朝廷、跟皇帝杠上了。到了下午三点过,周昭明电报称:在武清截留火车开进京师了。
得到官报局的传回来的消息后,众人都可以确认,南河沿宅子的电报房没有拍发出一份电报!
奕訢有些扛不住了,人老了,真禁不住如此这般的折腾,微微颤抖的手拿着电报看了又看,叹息道:“唉......永山带回来的话,什么‘朝廷当以身作则,克己胜私,否则虽日言新政,无由获新政之效。’还是有道理的,皇上,以奴才的看法,把载澍圈了吧,让亲贵们看看京营八旗抽调出关是势在必行,无可逆转了。”
翁同龢早已理会到杨格闭门不见的意思——不想让翁某人也牵扯到怄气斗法中来。此时见奕訢松口,忙奏道:“皇上,臣以为杨格所言极是,朝廷银子有限,有养旗军的,就不够编练剩余18万新军的。杨格昨儿明确提出卸去军权、事权专任总参谋长一职,确实出于公心......”
光绪突然暴喝道:“什么公心!?你看看周昭明的电报,他要劫车开进京师来了!总参谋长一职由宋庆署理,京营八旗陆续出关后,杨格,还是去关外执行的对俄战略,载澍......圈吧!永山、玉瑞,把话递过去,明日一早重开阁议!”
气哼哼的,光绪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上书房。
麟书、昆冈、荣禄三人原本指望着看一场好戏,哪知就此中止,自觉无趣的他们赶紧溜走,剩下奕訢、李鸿藻、翁同龢、宋庆四人面面相觑之后,俱都“唉”声长谈。
皇帝被载澍等人撺掇着非要闹这么一出来,又是何苦呢?明日阁议,想必是令人如坐针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