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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除夕夜,京师城里充满了除旧迎新的喜气。
在光绪皇帝、内阁首辅李鸿章、辅政亲王奕訢、参谋总长杨格以及直隶、东北三省、两江、湖广总督王文韶、依克唐阿、刘坤一、张之洞等人的推动下,丁卯新政从移民关外和整军经武开始,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对京师的老百姓来说,最直接的表现在四点。
天桥的流民和卖儿卖女的少了,京师大家富户买丫鬟、书童的开销大了。
中兴—西门子电话总公司开业了,价格还很昂贵的鎏金电话要花三百两银子才能装上,却依旧有很多人抵挡不住能与天津和关外直接通话的诱惑,痛快的撒出银子买了方便。
满蒙汉京营八旗开出关外,京师地面因此平靖了不少,加上五城巡防营在整军大潮中受到总参谋部的节制,强制培训警政的结果是,这些人有可能会换上黑色的制服改为警察。
在朝堂上满汉矛盾已经白热化却又竭力想捂住的时节里,京师城里的汉人们普遍感觉到旗人老爷们行事不再那么张狂,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市井传言,平素里最嚣张跋扈的那些王公贝勒都被皇帝和参谋总长圈在“毓公府”里啦!
凡此种种,明显或不明显的反应在除夕夜的京师,是过年的气息比之往年浓郁了许多。只是,在权贵聚居的铁狮子胡同,过年的气氛反倒没有往年热闹,这些大清国的王公显贵们没有兴趣在烟花炮仗上攀比、摆阔,如今啊,这铁狮子胡同是个“磨人”的地儿,堪称满族亲贵“青壮”的一百二十号人还在毓公府里或蹲黑屋子,或接受三个月的强制军事训练呢!
过年的光景里,参谋总长杨格在天津开高级军事推演总结会,各军都处在战备状态。身为贵胄武备学堂的旗人学员,大清国当然的军人,也当如此!起初,光绪也是这么想的。可在按例举行的年三十皇帝“家宴”时,他的想法有了改变。
既然是家宴,圣母皇太后老佛爷慈禧是要恭请的;后宫的皇后叶赫那拉氏、瑾妃、珍妃他他拉氏也在;光绪没有子嗣,又是继堂兄同治皇帝的位,五月间醇王福晋去世,醇王府里只有几个尚未成年的弟弟,按照“兼祧同治”的规矩。载洵、载涛也应召进宫出席家宴。
家宴设在乾清宫,几十名各宫的首领太监、管事太监、贴身女官以及御膳房的太监伺候着“一家子”用膳,慈禧和光绪准备了不少红包打赏,每有合口的菜式都要赞一句,显得比平常日子里和蔼了许多。其实,皇帝一家子平时都各自在宫中用膳,如此家宴的氛围实属难得。
慈禧彻底成了老佛爷,只吃素食品。却比往昔更见黑瘦,皱纹无可阻挡的爬满了脸庞,双目有些外凸。面相比以前更凶了一些,却对光绪已经没有多少杀伤力。
后党已经不存在了,大清国的高层政治斗争已经从帝后争权演变为满族亲贵与北洋——新军体系的权力矛盾,而今皇帝很明显的落于下风。慈禧对此并不理会,至少是表面上的不理会,一副“只求常伴青灯古佛”的状貌。
奉恩镇国公载洵和奉恩辅国公载涛兄弟坐在下首,小心翼翼的陪着吃了一会儿,载洵密密的向载涛使眼色。载涛离席,向同父异母的皇帝叩拜,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哭道:“奴才请皇上恩准五哥也进宫领受圣恩。皇上、老佛爷,今儿是大年夜呢。”
光绪不悦,真要喝斥幼弟,却见慈禧抬手,首领太监李莲英躬身搭手扶起老佛爷,老佛爷淡淡的说:“皇上。哀家倦了,先回储秀宫啦。”光绪却从慈溪的眉目中读出不少东西来,有对光绪的怨恨、有失去权力的灰心丧气、有看着皇帝被挟制的幸灾乐祸、还有一点点的希望。
慈禧起身走到宫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光绪,说道:“亲者痛,仇者快。”
声音不大,可殿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载洵伸手去拉载涛,载涛哭得更厉害了。
光绪情知幼弟的哭诉是有人指使,一个十岁的娃儿能懂啥?说不一定这指使之人与淡然离去的老佛爷还有关系,可是……爱新觉罗.载湉的至亲就剩下这几个人了。醇亲王奕譞和醇亲王嫡福晋叶赫那拉氏先后去世,一母同胞的哥哥早早夭折,剩下的人中,老佛爷是姑婶又是姨妈,载沣、载洵、载涛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顿年夜饭好没滋味儿啊!
一旁的珍妃瞅着老佛爷一行人出了乾清宫,轻声说道:“皇上何不去巡视贵胄武备学堂?”
光绪缓缓摇头,他脑子里满是那句“亲者痛,仇者快”。
自己错了?从1889年亲政到今天的经历,让光绪觉得自己没有错。大清国的江山社稷在倭国的军事进攻下摇摇欲坠,暴露出太多太多的问题,最直接的问题就是——作为大清国统治基础的八旗腐朽,八旗的上层王公贝勒们腐化、愚昧,大清国已经从根子上开始烂掉了。爱新觉罗.载湉要力挽狂澜,要借助汉臣的新政让满族人和亲贵们看到“大清国不变就要亡国”的现实,看到新政带来的强国、中兴希望。成立贵胄武备学堂的初衷是让亲贵们有能力指挥新式的军队,从而掌握军权于皇帝和满人之手,可是,那些个人实在不争气啊!
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所谓乱世要用重典,治国当行军法,何况进得贵胄武备就是军人了,参谋总长杨格下令抓人、惩罚贵胄武备学堂学员、命令禁卫军混成团强制对学员进行军事基本训练的种种,光绪没有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