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长英回来的这一天下着雨。
春日阴寒无孔不入,渗过单薄的衣衫,直达灵魂深处。
比春雨更令人心寒的,便是混元山上的一片狼藉。
左边是烧焦的椽子与横梁,右边是坍塌的残垣与断壁。
雨水将焦灰冲刷下来,汇聚成一条黑黢黢的小溪,向山下流淌。
零星支棱着的木头上,或绑或挂的都是些白绫。
妘长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颗心瞬间被无形的手揉捏搓碾着,吓得她顾不得什么七年未归的惆怅,顾不得当年被师姐骂得狗血淋头的尴尬,提着裙裾狂奔着寻觅起来。
泥黄色的雨水溅了一身,片片焦灰黏在白色的裙摆上,一向爱干净的她却根本不在意。
深一脚,浅一脚的,呼唤着师父与师姐。
雪儿追过来要给她撑伞,被她不耐烦地搡开,继续淋着雨往里面寻找。
待她终于找到了几间还算完好的屋舍,却发现门口竖着几杆丧幡,布料早已被打湿,在她走近的瞬间,趁着风势呼啦啦往她身上缠绕过来。
闪电撕裂阴沉的天空,将里面肃杀的灵堂照亮。
灵堂内摆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看不清面目,猜不出身份。
可是,一众“临”字辈的弟子全都披麻戴孝跪在那里的架势,就算是妘长英再搞不清楚状况,也意识到大抵是师父出事了。
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口,便见临云猛然回眸,冷峻的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
一声“跪下”,震得妘长英耳朵发麻。
这一刻她仿佛灵魂出窍,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明就里地看着临云,木头木脑地问了一句:“师姐,是谁躺在那里?”
她不愿相信躺着的是师父,虽然她与师父相处的日子不长,可是师父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仙去了呢?
这不可能!
临云见她这个样子,不免蹙眉,身侧忽然响起一声铮鸣,她只得抢上前去,一把提起妘长英,将她拽到蒲团这边,堪堪避开了临波的偷袭。
随即右腿往她膝盖后面一顶,迫使她不得不跪了下来。
妘长英正想问个究竟,却不想临波的佩剑“狂啸”再次刺了出来,正对着她的心脏,要取她性命。
她的修为本就不值一提,在怒气值暴涨的临波面前更是完全处于劣势,不用想也知道,她根本躲不开。
她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睛,脖子一缩,硬抗。
可是预料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发生,随着一声刺耳的“当啷”声,凌冽的剑气轰的一声往四周激荡开来,吹得她忍不住睁开了眼。
原来是临云挡住了临波的偷袭,一声娇喝,再度发力,将临波逼退数步,最终后背撞在墙壁上才停下。
“临波!就算是官府审问罪犯,也没有什么都不问上来就一刀砍了的!”临云双手握剑,死死地格挡着不肯罢休的临波。
她这个大师姐,自问修为还算可以,只是到底比这个动不动失心疯的四师弟逊色了一点,唯有拼劲全力,才能将临波拦下,而此时的临波,神色轻松,面带嘲讽,一副看戏的样子,显然,犹有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