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长英站在那里没动,她看着瘫坐在门框边的姒筠,神色莫测。
姒筠这身子骨真是消瘦了不少,眼窝都凹陷了一些,面色苍白带着病态,嘴角蜿蜒着丝丝血迹,衣襟上也落下不少血斑。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最陌生的,还是那一身墨青色的外袍。
从十年前相识,到她被休弃出门,姒筠从来都是一身红衣,他就像是一束燃烧的火苗,那样的鲜活,那样的明媚,那样的张扬。
却不想,如今换上这么一身老气横秋的外袍,实在是叫人费解。
因为晕厥的动作,他的脑袋磕在了门框上,从而弄歪了发冠,浓墨般的青丝垂下来几缕在额前,越发衬得整个人病态又脆弱。
妘长英默默凝视着,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让自己上去搀扶他。
心疼吗?
自然心疼的。
可是越是心疼,越是觉得自己没骨气,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担心他做什么?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若不是他非要休妻,若不是他忽然搞了个不男不女的人来气她,她本打算等孩子三个月的时候胎像稳固了便告诉他的。
她的月事向来不准,所以他没有察觉到异常她也不怪他,可是,他居然在她问出如果两人有了孩子怎么办的时候,回答她说会送她一碗红花!
这一点,她绝不原谅,绝不!
看哪,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昏迷了还在那哼哼唧唧的,一定很痛苦吧?
那就受着吧,她这些日子的苦闷和伤痛,总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姜觞一头雾水,看看忽然昏倒的姒筠,又看看一脸伤心绝望的妘长英,只得自作主张,走过去将姒筠往门外拖拽。
姜承虽然不打算干涉自家小弟的感情问题,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把上阳山的宗主当死人拖啊,忙过来阻止:“觞儿,不要胡闹,你先随我去见见临云师姐,既然你要留在此处,总要跟她说一声的。”
姜觞一想也对,便转身对妘长英笑了笑:“美女姐姐,那我去去便回哦。”
妘长英冲他挤了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可落在这傻帽的眼里,美女姐姐便是哭也是好看的。
待这兄弟二人走了,临波才走上前来,探了探姒筠的鼻息,不像是死了;再握住他的手腕摸了摸他的脉搏,被这奇怪的脉象给惊到了。
他不敢确定,又掀开姒筠的衣服,手心探进去,掌心贴在他腹部感知了片刻。
须臾,吓得他猛地收手,活见鬼似的站了起来。
临波半眯着眼睛,转身盯着妘长英:“师妹,他这个样子,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四师兄,你管的太多了。”妘长英不确定临波有没有看出来什么,门外雪儿喊了一声,说是崇闻宫的人也来祭拜了。
再把姒筠留在这里只会误事,她的脚下终于动了,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他没有血色的脸庞,叮嘱了雪儿一声,随即将人抱去了后山闭关的山洞里。
即便是白天,山洞口的石门一关上,洞内依旧有一长段昏暗无光的路要走。
好在两边石壁上镶嵌着萤石,加之这些日子以来,妘长英早已熟悉洞内构造,便轻车熟路地把人带到了最深处。
最深处是一处开阔的空地,头顶便是一处巨大的豁口,有山泉从豁口奔腾而下,汇聚成一口深潭。
潭中有鱼虾嬉戏,潭边生长着不少水生植物,岸上还有一株粗壮的榕树,想是有些年月了,枝丫上生出不少根须,向地面垂去。
遍地青苔,将这株巨大苍老的榕树围在中央,远远看着便觉得绿意盎然。
她将姒筠平放在榕树旁边的石床上,转身找了一丛杂草,斩断后撕下自己的裙摆,包在外面,将就着做了只草枕,想给姒筠垫着。
都走到石床边上了,她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忙把草枕扔了,坐在一旁生闷气。
妘长英啊妘长英,你真是个贱骨头!
照顾他上瘾了是吗?
一看到他就丢失自我了是吗?
人家都不要你了,人家还要送你一碗红花逼你落了你和他的孩子,都这样了,你居然还上赶着担心他睡在石床上会不会被硌到,你简直没救了!
泪水不争气地从指尖滑落,妘长英只软弱了一瞬间,便强迫自己把泪水咽了回去。
哭什么哭?
没有这个狗男人就活不了了吗?
妘长英,你闭关时放的狠话都喂狗了吗!!!
肩膀的耸动随着时间逐渐平静下来,妘长英擦干泪水,深深吐息,将心头翻涌的委屈与软弱尽数逼退。
她重新站了起来,不管这个狗男人的死活了,径自在潭边巨石处打坐入定。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一声男性的闷哼将她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