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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
半跪在地的绿绮罗神色微愣,她强撑着躯体看向祭坛之上。
她那布满了死灰之意的瞳孔内,再次有了些许情绪波动。
今日最让她绝望痛悔的,并非是自己的魂灯受人所制,而是她亲手重创了李轩。
也就在这一瞬,她的灵目法眼,望见了‘李轩’的身影幻化,最终变化成了一个银甲身影——那赫然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这位二郎神的面色同样青白如铁,却比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强了不止一筹。
九转玄功的极限不但变化无穷,更不死不灭,永恒唯一。
他的法力法准,可能不及当年的昊天,可一身抗毒之能,比之昊天强得太多。
李轩的身影,则显化在了杨戬的身后。。此时他周身上下分毫无损,右手距离那始皇棺椁更只有半指之遥。
让人惊异的是,此人身后,还显出了另一个容颜清丽庄严的窈窕女子。
绿绮罗第一眼就认出女子的身影,正是孙初芸,佛门的‘摩利支天佛’。
数年前李轩横扫身毒,助佛门恢复全盛,使中土佛门十数位菩萨得以成就佛果。
而摩利支天正是其中之一,且得李轩鼎力相助,据有了一千七百万佛徒,拥有一片三千九百里方圆的小千世界。
此时这位就立在李轩身后与罗烟联手,以隐匿,心灵,与迷幻之法助李轩欺瞒所有人的灵觉。
“是金阙天章?”
王母九凤皱着眉,看向李轩身后的那卷金色的书册。
无论摩利支天与罗烟,法力都不过是圣天层次。
二人都各有神宝,可以加强她们的隐匿与迷幻法准,可这都不足以欺瞒她与在场六御大帝的灵觉。
王母九凤稍一思忖,就知这定是金阙天章之功。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玄黄天帝在金阙天章上写下的文字,一定是——所有人都不能洞悉罗烟与摩利支天之法。
李轩也感应到众多帝君的注视,他不由一声失笑后:“圣人之能,果然不俗。”
这王母九凤能够堪破他以‘金阙天章’制定的神天之律,显然不是依靠她自身的能耐,而是借助圣人们的伟力。
他干脆不再掩藏,十二条辉煌浩荡的赤金龙气再次环绕于侧,身后的白虎之形则因收纳了一百八十万秦军之故,更加的霸烈刚猛。
无穷无量的皇威, 再次覆盖了整片三千里方圆的虚空, 也镇压住了所有帝君的杂念。
王母九凤的气势唯我独尊, 可当李轩真身出现,她整个人顿时就被整片天地孤立,落入至万夫所指之境, 又像是被拔了毛的凤凰,气势全无。
而随着那超脱级的‘神权’与‘神威’压下, 不但王母九凤身后那座次第张开的法阵陷入僵滞, 就连那四十九层天地玄黄玲珑塔垂下的功德气柱, 竟也在寸寸开裂。
绿绮罗望见这一幕,就不禁微一愣神。
她不惊奇于摩利支天的出现, 只是不解李轩与杨戬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互换的身份?
杨戬的九转金身,确实变化无穷。
可在第三重门禁开启时, 立在她面前的一定是李轩无疑。
杨戬再如何神通广大, 也无法十成十的模拟李轩的皇道龙气, 也打不开始皇陵的三重门禁。
否则这位何需等到现在才进入此地。
绿绮罗随后就若有所思, 想起李轩强行拔取禹王九鼎时,这片天地间的动荡昏暗。
绿绮罗心想李轩唯一能瞒过她与王母九凤的时间, 就在这短短片刻间。
远处的诸帝则是神情各异,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显出了意外之色,随后就或喜或忧, 又或是不动声色。
唯独陆压道人微一挑唇,显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看来陛下不但对今日之局早有妙算, 对燧人绮罗也早有防备。”
王母九凤则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之后。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哪怕身后供圣人进入的通道被李轩以威权封禁, 哪怕李轩距离棺中之宝只差一步,她也仍是镇静从容。
她只眼含疑惑与探究的上下看着李轩:“可我最奇怪一点, 陛下就不担心杨戬他取走这棺内的秦王印与混沌钟,还有这天地间唯一一份圣人之基?”
其实方才李轩收纳禹王九鼎时,她也曾生过疑念,怀疑眼前的李轩是否真身。
直到她亲眼见杨戬连开五层棺椁,距离始皇留下的密宝与那份圣人之基只有咫尺之遥,这才令绿绮罗发动。
“即便它们被取去了又如何?”
李轩一声哂笑:“只要能阻止这场会元之劫,这圣人之基是否归我都无关紧要。”
可能是他修行的时间太短, 李轩对于自己是否能够获得超脱之机,并无太多执念。
他知道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如何让自己,让身边的人活下来,而不是贪婪的去抓住一切。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 李轩的右手已经抓住了棺盖。
杨戬既已功败垂成,那就只能由他来收取这棺中之物;
这里面的东西,依然是他对抗圣人的关键。
而此时他虽无绿绮罗的太初剑气相助,也失去了五方天帝与四象神君的法力加持,可无非就是进展稍慢些许。
“原来如此。”
王母九凤不禁语含佩服:“陛下不但性情豁达,更有远见卓识,思维别具一格,与昔年的始皇截然迥异。所以自陛下出世以来,所有行止都每每让我意外。”
李轩听到这句,却不禁生出了疑惑之意。
忖道王母九凤此言,到底是何意?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远见卓识?这不该在情理之中吗?本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想我一个小小的法医,有何德何能,能够在数年间统合外域,成就天帝?
本人或有些聪慧,有些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的见识,可这天地间的英杰何其多矣?本人身置此时此境,又岂能不疑圣人,不疑绮罗?”
此时李轩修为已至极天之境,法准之力,则强至超脱。
所以言语间不再掩饰自己源自异域的来历。
不过在场的帝君们却都没听懂,只当李轩说的法医,是他以前的灵仵身份。
远处的绿绮罗听到这句,瞳孔中的光泽却再次一黯。
她想起了这数年来,李轩对她有意无意的欺瞒防备。
还有万年之前,她死于昊天之手的真相。
李轩似有所觉,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绿绮罗一眼,就继续掀动那椁盖。
“不过也有朕没想到的事,朕曾经猜测圣人的伏子是扶桑,是太乙天尊,是陆压道君,甚至是真武帝君,却唯独没想过,会是你这被圣人封禁万年,日日施以酷刑的三代天后。”
说到这里,李轩也不由‘啧啧’有声的感叹:“谁能想到呢?王母大人名义上是在服刑,实则化身玉皇,统合诸天。在两赵时代,你几乎就成了天帝。”
“可惜功败垂成。”
王母九凤自嘲一哂,同时目光森冷的扫了远处的江含韵一眼。
这个女人背后的西王母与三官大帝,正是导致她功败垂成的祸首。
如非是那位与她共享‘王母’之名的瑶池圣母,她拥有的香火神力本该更强大。
再如非是西王母的穿针引线,那诸天帝君也绝没有与她对抗的勇气,更没有对抗她身后那几位圣人的力量——哪怕是伤重自封的圣人。
她随后就收回了视线:“汝等诸位,今日就打算这么坐视吗?看着这位陛下,拿到你们朝思暮想之物?
对了,圣人之前还有言交代我,说道今日但凡能有人能反戈一击,助圣人拨乱反正者,未来都有渡劫之机,甚至超脱之望。”
就在这个时候,这方天空中赫然现出了五件事物。
这天空的东面是一张阴阳循环的太极图,一面绘有盘古之像的旗幡,还有青红蓝绿四把仙剑。
天空的西面则是一座九品莲台,一株七宝妙树。
勾陈大帝只望了天空一眼,就知五位圣人正以其强横法力,强行破封。
这显然是王母无法顺利打开通道,接引圣人进入之后,几位圣人只能改弦更张,强行为之。
不过在场的诸多帝君,却没有任何动作。
即便空中的那五方天帝,也不敢擅动。
李轩依然是太虚三十三天数亿人承认的当代天帝。依然控御着始皇陵外近一亿两千万的大军。
勾陈大帝的灵念,已经感应到李轩的直属部众在不久之前,尽夺五方天帝的所有兵权。
而这位身具的超脱法准,可能奈何不得有诸圣加护的王母九凤,却足以在瞬息之间,将此地任何一位帝君直接杀死。
至少在圣人进入此地之前,始皇陵内无人敢生逆反之心,出手阻挠李轩。
王母九凤微微摇头,唇角处又流露出嘲讽的笑意:“说来陛下,你就从来没有疑过自己的来历吗?”
李轩的神色微动,却毫不迟疑的将椁盖掀开。
他是很好奇自己是因什么缘故穿越此界,可当务之急却不在这桩事上。
此时这第六层的棺椁之内,冲出了一股浩大磅礴的灵光青气。
李轩的护道天眼,则辨识出里面赫然摆放着四件事物——一只青铜铃铛,一枚朱红玉印,一个紫色的葫芦。最后一件,是一面铂金质地的古镜。
那青铜铃铛,自然是混沌钟。
此物历经大战,已经残损不全。可内中依然蕴藏着超脱法准,搅动四方之灵。
朱红玉印,自然是那秦王印,也是控制那十二金人的关键,甚至是掌控混元河洛大阵的关键。
至于那紫色葫芦,内中很可能就是所谓的圣人基石。
而铂金古镜,想必是大秦皇室历代相传的先天至宝‘照秦镜’无疑。
昔日天师葛洪在西京杂记就有过记载,此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内蕴太虚乾坤之力,且可放无量光明,如同大日。还可辨疾病,照人心。
秦始皇常用这面方镜来观照宫人,有心虚胆张心动的就直接处死。
唐时诗圣,诗仙也有关于此境的诗词,如“梁狱书应上,秦台镜欲临”,如“心托秦明镜,才非楚白珩”,如“德业悬秦镜,威声隐楚郊。”
自大秦覆亡之后,此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意竟也在这始皇棺内。
李轩心神微振,当即就探出法力,首先往那青铜铃铛抓了过去。
可就在这一瞬,李轩却发现自己的一身龙气,竟然当场溃散。
那悬挂于他腰部的‘昊天神印’,也在这一刻粉碎炸裂。
这导致李轩的法力急速衰落至极天之境,整个人也被始皇棺内外的法禁往外推开数步。
他整个头颅与元神也猛地炸裂。
无数条青色的木藤从李轩体内爆发式的茁壮增长,它们的枝蔓伸展,宛如妖魔乱舞。
“陛下既然防了圣人,防了玄女娘娘,可怎就不防备一下自己的帝印?不防一防玄女娘娘给你的先天葫芦藤?”
此时王母九凤的唇角微微上扬:“昊天神印只能扰乱他龙气片刻,葫芦藤也无法击碎他的永恒之法。时机稍纵即逝,圣人之基就在眼前。诸位还不动手吗?”
就在她语落之刻,天空中赫然现出了五只擎天大手,使得那江山社稷图的天空,现出了无数的裂纹。
这是圣人的力量,在进一步的深入皇陵之内。
在场诸帝的眼中,也不由现出了一抹异色,甚至是内蕴杀机。
绿绮罗更是心脏停摆,一股阴冷麻痹之感与无穷悔恨,在她的胸内滋生蔓延。
她想到最初的‘文山印’,正是由她与虞子联手炼成。
想到了这昊天神印至少两成的碎片,是源于王母九凤与太白星君。
也想到自己在南天宫存放了万年的那根‘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
九天息壤是来自于她的姐姐女娲,可是葫芦藤——
绿绮罗紧紧握住了长剑‘工布’,心绪寒冷寂绝。
她回思过往记忆,发现自己陨落之前,从没得到过先天葫芦藤这种神物。
此时在祭坛之下,少司命源太微的面色,也微微发白。她的姐姐大司命,则咯咯的笑,眼神幸灾乐祸:“我说过的,他就是个祸胎,这天地大劫,必由其而始——”
大司命的语声,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只因台上的李轩,竟又发出了一声轻笑:“王母娘娘,你又焉知朕没有防备?”
就在李轩语声道出的一瞬,他的血肉躯体就已重塑,头上戴着的十二旒平天冠,同时垂下了无量的功德之气。
李轩的袖中也现出了一枚森绿色的种子,点入到了他的神魄之内,竟在顷刻间填补了他体内混元五行的木灵之缺。
于此同时,十二条赤金龙气,也再一次在李轩的身周凝聚成形。
依然是帝气辉煌,皇威霸烈!
李轩的身影也再次踏前两步,他的眼中放出了无量精芒,牢牢抓住了那青铜铃:“朕为今日的准备,还不仅仅只是如此,那一定是你们远远想不到的——”
王母九凤则不禁微微失神,她认出李轩方才拿出的树种,竟仿佛是神树建木之种。
中土的‘建木’,早已被上古诸位人皇强行伐断。
可在身毒,在西域,还另有‘建木’存在。
它在身毒的别名为‘宇宙’,在西域则为‘世界’。
王母九凤忖道这莫非也是李轩,在身毒诸天的收获。
随后她就收起了思绪,看向李轩手中现出的另一枚印玺。
她的灵识已辨知到这印玺之下,只有八个大字——奉天承运,既寿永昌!
知道那是大晋皇室传承的二十四玺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枚玉玺。
那是用于替代秦汉和氏璧的大晋‘传国之宝’!
此时在大晋皇城文华殿内,虞红裳正将一封还未批红盖印的诏书,展开在虞祐巃的面前。
“这是禅位诏书?将皇帝禅给我爹?”
已经十一岁的虞祐巃仔细看着诏书的内容,同时若有所思:“是为今日始皇陵内那一战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拿起了自己的印章盖在诏书末尾处,同时笑问:“尚父就不用把这皇位还我了,只需他立我当天庭太子就成,我可以改姓的。”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不禁唇角微抽:“你想得倒是挺美,不过今日你爹如果赢了,那么日后你这皇帝,倒真是货真价实的天子。”
此时她的目光,又往那文华殿外看了过去。
就在虞祐巃盖下印章,又以朱砂在诏书上书写姓名的时候,这文华殿外,也出现了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
他身后悬浮着一把青色长剑,那酷烈的剑气,竟在一瞬间就破开了此地所有的法禁,所有的龙气。
不过也在这一瞬,有巢氏、燧人氏、知生氏、伏羲、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尧、舜等历代帝君的身影,都在这文华殿上空显化。
那始皇元封的力量,也全都浓缩在了此地。
虞红裳看了一眼那道人,就不在意的微一挥袖:“让诸位大臣签字画押!今日本宫所为,确实不合礼法,不过为我大晋国运,汾阳王需从天子处借皇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