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某虽然与赵长史有师徒之情,但此策,却非都督不能懂!”逯鲁曾想都不想,就大声回应。
这才是他请朱八十一的真正目的。先前品评人物也好,指点江山也罢,其实都不过是一种铺垫手段。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朱八十一竟然丝毫不解风情。大放了一番厥词之后,竟然拔腿就走!
如果让朱八十一稀里糊涂地走掉了,他最近半个月来的所有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因此,老进士也顾不上再考虑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继续拉着客人的衣袖,苦苦挽留道:“都督莫笑,君用的学识不算太差,但胸襟气度,却稍嫌小了些。而禄某此策,却非有志涤荡天下者不能为之!”
“噢?还有这么一说?!”朱八十一愣愣地看着逯鲁曾,有点儿想不起来类似情节在哪个故事中曾经见过。他原本以为是小说家胡诌,现在看来,古时也许真有当街揪着人献策的传统。
“都督,且坐,且上坐。”唯恐朱八十一逃走般,逯鲁曾拉着他的衣袖,大声吩咐,“来人,把酒菜撤了,给都督上茶。上汴梁龙凤团。”
“是!”外边伺候的男女仆人闻听,赶紧答应着跑进来,七手八脚抬走矮几,收拾了残羹冷炙。然后重新摆了一张方桌,两把高背胡床,请自家老爷和贵客入座。再接着,就用银壶装着早就烧好的茶汤,给二人各自斟了大半碗。然后重新施了个礼,倒退着走了出去。
朱八十一脱身不得,只好耐着性喝了几口用七八种香料调制出来的茶汤。然后将美轮美奂的茶盏轻轻放下,笑着说道:“好了,醒酒茶也喝过了。您老人家有什么锦囊妙计,赶紧拿出来吧!”
“都督既然知道楚汉之事,可否告知禄某,以昔日项羽霸王举鼎之力,最后怎么反为汉高所擒?!”老进士却又不慌不忙地卖起了关子,盯着盏中的茶汤说道。
“您老是想提醒我,徐州非龙兴之地吧!”朱八十一天天为徐州红巾的生存而苦心积虑,立刻从逯鲁曾的话语里,听出了对方的真正意思。
“都督果然见识高远!”逯鲁曾又是微微一愣,然后带着几分佩服夸道。“禄某来徐州有半个多月了,几乎日日听到直捣黄龙的豪言壮语。都督却是唯一一个,在眼前形势下,还能居安思危之人。仅凭此一条,就不枉禄某在都督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
“行了,老禄,你既然诚心给徐州军帮忙。就别讲究那么多了。有什么好的计策,赶紧拿出来吧!”朱八十一受不了对方的说话方式,摆了摆手,大声催促。“徐州军上下,认识到这一点的,肯定不止是我一个。只是大伙都习惯闷头做事,不习惯坐而论道而已!”
“都督之言有理。徐州军上下,的确不乏明白人。众将的确在努力做事,但是做得却远远不够,或者空有努力,却不得其法?!”到底是给蒙古皇帝做过御史的人,说起话来,逯鲁曾头头是道。
朱八十一却不太吃他这一套,皱了下眉头,继续催促道:“如此,朱某愿闻其详。请您老尽量说白话,朱某读书少,听不懂太多典故!”
“读书少,能将楚汉旧事如数家珍?!读书少,能将春秋和孟子信手拈来?!”逯鲁曾却没有满足他的要求,而是笑呵呵地点了一句。
“这”朱八十一登时语塞。他当然不能告诉对方,后世有一种叫做中学语文的宝书,《鸿门宴》是其中必背的名篇之一。更不能告诉对方,后世还有一种叫做互联网的东西,最适合东拼西凑装高深不过。憋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徐州四下无险可守,所以无法当作大后方。我的意思您老明白么?就是无法让老百姓安心的种地、打铁、做买卖。而老百姓生活无法安定下来,对军队的支持力就有限。所以项羽当年几乎百战百胜,打了一场败仗,就无法翻身了。而刘邦输得次数再多,却背靠着四川天府。只要自己不死,就总有翻本的机会!禄老,我这话说得对是不对?!”
“然!”逯鲁曾用力抚掌,“都督果是天纵之才。如此,我徐州有何应对之策?!”
“打出去,和颍州红巾连为一体!给徐州军夺取更大的战略纵深!”既然逯鲁曾诚心帮忙,朱八十一也不瞒着他。将目前芝麻李所做,和自己即将要做的选择,如实道来。
而那逯鲁曾听了,先是微微冷笑。将朱八十一笑得将脸色沉下来之后,才忽然换了一幅惋惜的表情,长叹着说道:“类似的话,君用也跟老夫说过。李总管和朱都督的做法,看上去亦未尝不可。然而都督和李总管想过没有,徐州红巾和颍州红巾,能否真正结为一体,互为唇齿?若是真的可以做到亲密无间的话,为何只见徐州红巾朝颍州方向打,却没见颍州红军向徐州方向派来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