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婵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背着她的小包袱跳跃前往隔壁岛,与原住民们争霸一番。
另一条是坚守在这座神秘的如同成精的黑色岛屿上,等待它铁树开花。
“这还用想?”
容婵果断选择了前者。
她还不忘提起石刀,把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麦子齐数割走。
可怜的岛屿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征兆,反倒一日比一日欢欣。
这边,容婵刚刚腾出一片充分沐浴阳光的空地,预备晒干麦粒,蠢岛就好像怕晒着她似的,努力把长着大叶子的树枝倒向她。
“太蠢了呀。”容婵打心眼儿里这么认为。
明明看起来像是座成精的岛,力量强大到让人不敢冒犯,思维上却比她和沈茗设计的千篇一律的游戏岛屿还要迟钝。
或者说是像神秘的人一样,难以琢磨。
一粒粒麦子好似金黄的沙滩,均匀地铺在日光下,烘干它们的水分,换取更长的保存期。
容婵扛过她扎的巨大的稻草人,稳稳地插在麦粒的正中央。
她自己也手持芦苇,驱赶着来叼啄的鸟儿。
天气纵然炎热,岛屿却好像察觉了容婵的意图般,一连两日几乎无风也无浪,生怕一不小心刮跑了她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
懂事的很。
空气中满是麦粒与阳光的味道。
容婵伸手抓一把麦子,搁在掌心细瞧。
麦子刚晒干的时候又硌又硬,仿佛没有敲去皮的坚果,也不知阿强当日是怎么将其塞到嘴巴里的。
加工是一定要加工的。
容婵找到一块和石磨差不多大小的石头,把垫了大树叶的一筐带壳的麦子均匀铺在其上。
她再费力把另一块沉重的、中央仿佛是被滴水穿透的近圆柱体石头搁上去,空隙处用一块直径差不多的木头塞的严严实实。
这便是她的舂米工具,一套简陋石碾。
接着便是费力无比的劳动。
劳作大半日,容婵揉揉腰,感慨道:“一个人的生产力究竟是有限。”
她这几日见缝插针地说服自己,动不动就找上几条搬去隔壁的借口。
倘若在隔壁,原住民的人口远远多于劳动的种类,就可以分工、同时劳动、高效利用工具。
其实……容婵面前有现成的好办法。
她可以找成精的岛屿帮忙。
对方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却有力大无穷的藤蔓;容婵还能和其配合,充分利用风、潮汐等大自然的动能。
只不过,容婵即将要逃离这个穷地方,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仿佛察觉了容婵的想法,悄无声息地,自密林深处探出两支藤蔓。
它们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石碾把的两头,试探两下,就模仿容婵的样式,咯吱咯吱地操作起来。
“不用不用了。”容婵伸手制止。
对方越热情,她越过意不去。
藤蔓似乎不如前几日听话,只犹豫一下,打量眼她汗津津的额头,继而埋头苦干起来。
比上了发条的机器还卖力。
一时间,容婵额头的汗仿佛更多了些。
纯属紧张的。
几日来,穆生感觉到,他更敏锐的意识正处在苏醒的边缘。
黑暗如同他的一层锐利鳞甲,却也是紧紧束缚他的枷锁。穆生想要挣脱,却怎么也不得章法。
更不要提那曾在他耳边重复千遍的,空灵而不知疲惫的魔咒。
它们加剧了穆生的痛苦,将他推往名曰放弃的悬崖边缘。
好给什么人或事物腾出世界之神的位置。
而他则会继续化身为一座孤零零的岛屿,空守漫无边际的年岁。
暗无边际之间,穆生曾听到“叮”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与他契连在一起,成为穆生的世界中,模模糊糊的向引般的存在。
自那时起,穆生便拥有了一系列诸如简单的应激反应的能力。
挑麦子、查看外人、托潮汐送来丰富的吃食。
人家说什么,他就能理解什么。
虽然岛上那个叫容婵的人常常嫌他蠢,可穆生却很欣喜。
这仅仅是他的开始。
近些日子来,穆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思维与感官变得愈发得清晰。
他自信地认为,无论容婵在做什么事情,他都能够在自己的脑海中判断一番,思索种种行为的来龙去脉,加以回应,而不是横冲直撞地行事。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接过累得气喘吁吁的容婵的手,帮她碾麦子。
对方一定会很高兴。
穆生期待不已。
他心想,等自己帮容婵处理好了粮食,对方亲口吃到腹中的时候,一定会觉得生活在他的岛上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情。
绝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忙碌的不只是容婵和她所以为的蠢岛,满世界的生灵都在为各自的丰收而辛勤劳动。
包括林东和林西他们,一连好几个白日,姐弟俩都挥动石刀收割个不停,按照容婵指点的手忙脚乱地给稻谷脱壳。“我那儿的面粉做好了,晚上记得来尝尝。”容婵邀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