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声渐稀,他抬头看了眼时钟,见长针刚好和6字重合起来,于是整理好今天的病例,站起身走到水龙头下认真地洗手。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觉得很安全,反复洗了四次手后,又掏出随身带得手帕把手仔细擦干。
在如今病人都迷信大医院的环境下,身为社区医院的内科医生,工作量并不饱和,也谈不上什么救死扶伤,做得多是些看病开药的日常诊断,基本不需要加班。所以他按部就班地收拾了办公桌,没有和同事打招呼,径直朝休息室走去。
走廊里,一个穿着惹火的女孩和他擦肩而过,他极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尽量避开与那人的接触,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嫌恶。
走过大厅时,他听见几个护士围在一起议论:那个变态的陈奕果然被抓了。听说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警察专门来和院长通报过,说这件案子已经是证据确凿,那人也招认了,警方还在问医院有没有人愿意出庭作证呢。
护士们说得眉飞色舞,啧啧惊叹,他再度迈开脚步,偷偷勾起了唇角:那人果然是对的,这招借刀杀人非常有用,只要再等段时间,陈奕被判决有罪后,自己就不用再担惊受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掏出手机发条短信,可曾经的某些约定,让他硬是忍住了这冲动,脚步却变得轻快起来,他一脸轻松地回到休息室换了衣服,盘算着今天要去买点好菜犒劳自己。
走出医院时,天空已经被染上淡淡得墨青色,他抬头看着一片几欲罩顶的阴云,长长吐出一口气。
绕过大门,有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正当他低着头往前走的时候,有个瘦骨伶仃的年轻女人突然撞到了他怀里。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后躲闪开,那女人却媚笑着又贴了上来,说:“小哥哥,要玩玩吗?很便宜的!”
他感到有烈火窜上喉咙,灼烤得满口都是血腥味,双手在衣袖里狠狠攥紧,却只是咬着牙不断躲避,低声吼道:“快给我滚!”
那女人却恬不知耻地继续黏了上来,眼神里露出热切的渴望,说:“求你了,多少钱都行,我很需要钱!”
他猛地止住步子,恶狠狠盯住那女人:明明是张还算清秀的面孔,一双眼却麻木、空洞,深凹进去的脸颊上,堆着贪婪的假笑;衣衫半开着,露出仅贴着一层皮的胸骨,血管根根凸出来,难看得令人作呕。
垃圾!全是被毒品操控得垃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他必须控制自己,得赶快离开,不然一切都会搞砸!
这时,那女人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身子贴了上来。他的脸部扭曲起来,恶心的感觉从手腕迅速爬满了全身,终于无法忍受,拼命甩开那只手,然后转过身,死死扼住了那女人的脖子。
眼看那具肮脏的身体在手下渐渐瘫软,他才终于觉得喘上气来,瞪着眼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脏女人,谁准你碰我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该和那些贱人一样去死!”
看着那女人的脸慢慢变青发紫,他觉得有种快感升了起来,这让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可很快,腰窝上被顶上一样东西,让他迅速清醒过来,有个声音冷冷地说:“周永华,放开她!你被捕了!”
…………
刺目的白炽灯光“啪”洒了下来,回忆骤然被打断,周永华本能地抬手遮了遮,然后垂下头,继续一言不发。
这一次,由陆亚明亲自审问,他将两包血袋搁在桌上,说:“这是从你家搜出来的,检验科已经鉴定出,这就是属于其中两个女死者的血。看来你还舍不得扔掉,想留着做纪念,嗯?我们还搜出了你没来得及用得胶带和针头,证据确凿,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永华叹了口气,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说:“没什么好说的,想不到我做了这么多事,还是逃不过你们的眼睛。”
陆亚明轻哼一声说:“你自以为聪明,先伪装一个露出破绽的犯罪现场,再丢出一个选好得替死鬼,让我们以为案子破了,就能完美掩盖自己。可惜陈奕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我们去查过,你们医院里最近刚做了一次内部员工的集中体检,如果有人偷偷拿到陈奕的血样,再故意滴在凶案现场,好像也并不是件很难的事。你这招确实很高,但是也有风险,那就是让我们锁定了真凶一定是在陈奕身边的人,于是我们就干脆布了个局,先放出假消息让你放松警惕,再找人试探,果然把你引出洞来。”
周永华把头靠在椅背上,任那灯光刺进眼里,认命得阖上了双目。
“说吧,你是怎么杀得她们?还有,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周永华睁开眼,目光中露出寒意,“因为他们该死!自己经不起诱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为什么还要去害别人!我杀她们,是为了不让她们害更多人!”
然后他扶着头痛苦地哭了起来,陆亚明漠然地看着他,一直等他全发泄完,才听到了他口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