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隐隐仿佛听到楼梯口传来德嫂的说话?声,于是翻身下床,开了?一道门缝,声音就?变得?清楚了?不少。“……徐先生发烧了?!身上?烫的跟着?了?火似的!也不叫我?,刚才?还是他自己去厨房喝水,打碎了?茶壶,我?被惊醒,出来才?知道的!我?说打电话?请医生来,他说不用,自己找了?两颗药吞了?下去,我?看他的样子,总是不放心……”
“要不通知王副官?”应话?的是门房。
“德嫂,老王!”徐致深的声音从?走廊另头隐隐地响了?起来,“我?没?事?,你们不必咋咋忽忽吵醒人了?,不早了?,全都去睡了?!”
德嫂和门房仿佛无可奈何,又?低声嘀咕了?几句,德嫂最后说:“那我?们去睡了?,徐先生你要是还不舒服,千万不要熬,叫我?们一声就?好!”
一阵窸窸窣窣和放轻了?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楼下大厅刚才?亮起来的灯灭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盏夜灯,还发着?柔和的一团光晕。
甄朱轻轻关上?了?门。
他受了?伤,不好好休息,到处跑,看起来睡的也不多,还抽烟那么?凶,尼古丁对伤口的愈合是有刺激的,现在发烧,极有可能是因为伤口发炎抵抗力下降而导致的后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没?有丝毫睡意了?,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德嫂想必已经睡了?过去。
整座房子,安静极了?,就?像一个深沉的大海,将她完全地包裹了?起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赤脚下了?地,打开房间的门,顺着?走廊,借着?一楼溢出来的夜灯照明的光,无声无息朝着?他的卧室走去。
他的卧房也在二?楼,拐角过去的那间主卧。
甄朱停在了?那扇厚实的木门前,发现门没?关牢,留着?一道缝隙,里面黑漆漆的,他应该是睡了?过去了?。
甄朱屏住呼吸,在门口待了?片刻,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终于稍稍放下了?心,转身,轻手轻脚要回去的时候,鼻息里忽然闻到了?一缕香烟的味道。
味道很淡,但她敏感的鼻子还是立刻就?捕捉到了?。
来自于他的房间,就?从?那道门缝里飘出来的。
甄朱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恼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些门,果然,看见昏暗里,亮着?个红色的烟头。
她一下推开了?门,摸索着?,很快找到门边的电灯开关,啪的一下,灯亮了?。
徐致深没?换睡衣,身上?还套着?那件原本衬在军制服外套下的衬衫,他半卧半靠地仰在那张宽大的酸枝红木欧式床头上?,裤子也没?脱,两条长腿四平八叉地压在被子上?,腰后胡乱垫了?几个枕头,一手枕着?后脑,脸微微往后仰,闭着?眼睛,嘴里还咬着?半支烟,仿佛睡了?过去,又?仿佛醒着?。边上?的床头柜上?,凌乱地摆着?个空杯子,几颗药丸,还有打火机和一个开着?的烟盒,地上?是几个烟头以及掉了?一地的烟灰。
灯突然亮了?,他睁开眼睛,仿佛感到刺目,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转过脸,看向门口的方向,一愣。
甄朱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就?把他嘴里还叼着?的烟给?拔了?下来,扔到地上?。因为自己是赤脚的,顺脚套了?一只他相较于她的脚显得?有些硕大的鞋,踩上?去用鞋底用力碾了?几脚,然后四顾,找了?张纸和笔,弯下腰去,在上?头迅速写了?一行字,展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你的医生没?有叮嘱过你,受伤了?不能抽烟吗?”
白痴都知道这个道理啊!
他皱着?眉,视线越过那张纸,从?她踩在地板上?的那只赤着?的纤纤玉足往上?,沿着?她露在睡衣下摆外的一截光润的小腿,往上?,最后来到了?她的脸上?,停驻了?片刻,双眉渐渐舒展。
忽然,他唇角微微勾了?勾,脸跟着?就?飞快地扭向了?对墙的方向。
甄朱觉得?自己应该没?看花眼,就?在刚才?,他转脸的那一瞬间,他在讥笑自己?
她又?想起书房里那一盅被喝过的鸡汤,心里顿时懊悔了?,原本就?不该来这里的。
她绷起了?脸,放下纸笔,转身就?走。
“我?难受,还口渴,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身后传来他慢吞吞的说话?声。
甄朱停住脚步,回头,见他已经坐了?起来,偏过头,就?这么?看着?自己。
光影下,有几道漆黑的额发随着?自然的角度挂了?下来,垂在他一侧的眉峰上?,双眸雾沉沉的,鼻影高而挺直,薄却轮廓分明的唇,下颌线条削瘦而坚毅,身上?那件军制服下的衬衫被滚的皱巴巴的,上?头扣子敞着?,露出了?一侧的锁骨。他整个人看起来……
憔悴,疲倦,虚弱,颓荡,却又?性感的要命,和白天的样子,完全是两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