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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湘哀和苾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医院,屿阴是不赞同的,但湘哀却不以为意,那些药最早几乎都是她为自己设计的,有相当一段时间她根本就不能对其他药品产生任何信任,血已经止住了,屿阴也看得出来,就提出要送湘哀回家。
湘哀这会儿突然惦记起搁在咫涯酒吧附近的自行车,考虑了一下,问屿阴能不能顺便把她的自行车也带回去。
屿阴怎么会说不好,立刻拐了弯朝闵庆路不夜天城那个方向驶去。拐角处湘哀的车子还歪歪斜斜地靠着墙,屿阴伸出头看了一眼,转头看着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湘哀道:“我下去搬,你就坐在这里等一等,一会儿就回来。”
“没事,我下去看看。”湘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用力拉着车把侧身用膝盖去顶,屿阴一慌,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忙忙乱乱地绕过车身奔过去开门。
“你伤还没好。”屿阴弯腰去扶坚持要下车的湘哀,搀扶间衣料亲密地摩擦着,还可以感受到湘哀毛衣里凹凸不平的绷带。
湘哀晃了晃神,轻声答道:“这点伤算什么。”
屿阴没有答话,手上的动作依旧坚定地没变:“你还是遵循一下自然规律吧,何必在这种时候撑着。”
湘哀犹豫了一会儿,淡淡露出一个笑:“习惯了,也不可能凡事让你来麻烦。”
“是你挡枪在前,而且我也心甘情愿。”屿阴急道,“本就是我的错!”
湘哀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何必把责任往你身上揽,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你受了牵连,还要护我,是我的不对。否则我那天怎么带了枪?”
说下去太没意思,湘哀停顿一下,笑道:“没事,快一点,你还有事。”
屿阴看了看,有些为难:“可能塞不进后备箱。”
“哦,那我自己骑回去。”湘哀遥遥递了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事了,谢谢你。”
她说罢就提步走向自行车,仔细看她的脊背微微有些抖,想来是痛极,她却挺直了背优雅地走着。
“你……湘哀!你哪有力气?你腹部还有伤,不能用力!”屿阴匆匆跑去拦住湘哀,用了点力,还要顾及着不碰到伤口,湘哀识趣地停步,平静地望向屿阴的眼眸。
屿阴莫名地心中有了什么波澜,慢慢地放下手,彻底沉默了下来。
湘哀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嘱咐:“过段时间如果我失踪了,你也不必担心我,就当作没有发生什么。”
屿阴猛然一惊,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脑海里的猜测却一瞬断片,怔怔地望着湘哀试了几下才跨上车,单手扶着车把向她挥了挥手,随即以极缓慢的速度歪歪扭扭地走了。
走了。
屿阴疯了一般奔到车边,扶着车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不累,可是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所有的悲伤。
隔了多年的光阴,她看不清湘哀想的究竟是什么。
处心积虑的复仇?隔岸观火的漠然?裹足不前的无奈?
她心里就半点恨意也没有吗?当她只身走过遍地的尸骸,她难道心里就会毫无动容吗?
怎么会呢。
湘哀停在十字路口微微仰头望向尽头,把车把歪过一个小角度停在路边,取出手机拨了方见止的电话。
“方先生,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她冷然绽出一个笑,“我要是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以前的资料没了,千易浔的研究水平也比不上我的。”
方见止沉默了片刻:“你握着什么把柄。”
简单的陈述语气,湘哀无可无不可地答道:“所以你派来几个废物杀人灭口?还是想警告我?那你实在是想多了。”
“你越来越阴阳怪气了。”方见止道,“我也不是非要针对你,谁叫他们反应剧烈,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有下回了?”湘哀把手机换到右手,眉目散淡看不出任何异样,“别后悔就行,我自己是没有异议的。”
方见止打断了她的话:“你这点小伎俩不够看,不过我确实想问你你是怎么会格斗和枪械的,当时有人在你旁边吧?”
湘哀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屿阴的车和车边的女人,没有任何理由地选择隐瞒:“我自己一个人,伤得倒确实不轻,方先生,下手真狠啊。”
方见止哈哈一笑,随手挂断了电话。
湘哀低下头把手机塞回去,唇边渐渐浮出一个冷笑。
“赵明景,你没说错,我和你……谁都回不去。谁能回得去呢?”
她回家时小腹上的几处伤又裂开了,血迹洇开一大片,内衣上也沾到了星星点点的血。湘哀去楼下的药店买了点干净的纱布绷带,重新包扎了一次,满是脏污的那些直接被她扔到垃圾桶,连内衣也未能幸免。
屿阴本来想把止痛药还给她,被她干脆利落地拒绝。
湘哀想,我是为了她好,不想伤她的心,可她为什么就要这么对我?何必呢?
她难得想了工作研究以外的事情,却总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很多年来她都没有想明白,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愚蠢多胆怯多么犹豫到什么也没有得到而且还失去了所有。
旁观者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要是自己一桩桩一件件什么都经历了,怎么会说出那种肆意指责或者随意辩护的话?
我确实还是太懦弱了。
湘哀打开柜子,角落里还堆着几小袋子安眠药,咖啡已经没有了,空荡荡的小格子昭示着她这段时间有多疯狂地在喝着麻痹自己的东西。
一丝慌乱突然爬上她的心头。
很多年了……她都没有再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对不起,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做到你嘱咐的所有事情。”她轻声对着空荡荡的小格子说道,“我真的、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太难了。”
“但我还在撑着。”湘哀索性坐在地板上,抱着胸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做一个绝大多数时候总是沉默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发话的聊天者,“但是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我变了很多,你再也认不出我了。”
“你提出的要求……太难了。”
“可你明知道我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