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老太太很早就过来看望离盏,赏了她三匹玉禽丝,一对黄田玉簪子。
老太太脸上是笑着的,可老皮之下掩藏的那层深深的失落,却被离盏默不作声的看在眼中。
老太太寒暄几句,便倍显疲态作势就要走,最后送走她时,只轻轻拍着离盏的手道:“盏儿,昨夜多亏有你,否则咱们离府就要一尸两命了,是你云姨娘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唉……”
“祖母无需难过,云姨娘还年轻,想要再孕又不是难事。”
“嗯、嗯。”老太太稍得欣慰,留下东西便回了南院。
离盏就此空了下来,闲来无事,准备研习研习医术,毕竟祁王交代给她的植物人该怎么转醒,还一点眉目都没有。
正从血红手镯掏出几本关于植物人研究的医书时,巧儿却捧着她的挂牌来叫她。
原来是她救了祁王的命,本在京城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大夫,突然被人认出她就是方霞山神秘莫测鬼医。
一时间,流言蜚语,小有声名。
若不是她治病救人,要开膛破肚,找上门来的人肯定比比皆是。但总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旁的大夫都治不好,也只好到她这儿来试试运气。
这不,巧儿把挂牌和病人的地址递给了她:“二小姐,金家包子铺的小儿子得了肺痨,出了五两银子让你去看。”
肺痨,在这个世界就相当于癌症,慢性死亡,治愈率奇低,怪不得会找她。
可在鬼医的那个世界,这病并不是十分要紧,她垂头低思半响,治病的法子就已经铭刻心间。
“小姐,要不把这诊金咱们不要了吧,肺痨怎么可能治得好,小姐您上一次接诊就没捞着什么好,要是这一次再死了病人,以后怕是没什么生意可接了。”
“为什么不接?五两银子,够咱们好好吃上半个月的新鲜菜了。”
离盏抬了抬眉,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装扮起来,信手掀开妆奁,将老太太送她的黄田玉簪子插入髻中,衬得她本就打眼的美貌,愈加高贵无匹。
离盏这一去,倒也还顺利。诊金揣进腰间的小布袋里,高高兴兴的回到长风药局,刚往门口一站,却发现长风药局里全是巡防营的人。
离家的人站在堂厅中,眼瞧着巡防营的人又是翻柜子,又是踢桌子的,装着上好药材的箩筐被他们横推竖搡,须臾间就是狼藉一片。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嘭”的一声,半人高的描金诵经长颈瓶就这么碎在她眼前。
离尺心痛的将手做出个好“环抱”状,“大人,您轻些搜,我们长风药局可还要做生意的,这可是上好的平安器,镇在药局门口快二十年了,是我太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啊!”
离盏心里不由纳闷,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情,竟让这些巡防营的人带着大刀来搜查。
况且,长风药局乃京城第一药局,牌匾还是先皇亲自提笔所赐,按理说,连京兆尹都要卖离尺几分面子,最通人情世故的巡防营,应当也会敬着他才是,怎么把搜查搞得跟抄家一样?
离尺满脸疲惫,双眼血丝,因着“喜得贵女”的事儿,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得着。
巡防营的头头握着刀,两脚横跨在离尺面前,鼻孔朝天道。“离老堂主,这可不是我不给长风药局的面子。谁叫那人胆子那么大,敢把逆贼的尸首给偷走呢?”
说罢,朝着皇宫的方向揖了揖手:“这可是皇上的指令,要是谁敢窝藏此人,就地连诛!”
离尺环伺着乱糟糟的药局,纵有滔天的怒气,可一听是皇上的指令,也只好生生把气吞了下去:“大人说的是,不过我们都是做本分生意的,平时你也晓得,怎么可能和那伙人串通一气?”
巡防营的偷偷笑着在离尺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这可就难说咯,想来那千山殿也是名门正派,不也干出了违抗朝廷的事儿来么?”
离盏在远处听着,心中一紧。原来,真是千山殿的人把父兄的尸首给劫走了?
为什么?跟他们千山殿有什么干系?
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得很快,离盏脑海里好不容易松下的那根弦又紧紧的绷了起来。
“砰!”又是一记重响,全是抽屉的整面药墙被他们合力推倒在地,两百来钟药材瞬时撒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拍着胸口,心如刀绞的道:“有你们这么搜查的吗?我们离家世代行医,为国为民,忠肝义胆,怎么可能和黎家那些乱臣贼子勾结在一起?这些药混了就不能用了,丢了的损失谁来赔!”
“就是,倘若人没找到,大人岂不是凭白误了咱们长风药局的生意。大人可知道我们长风药局每日要进账多少银子?”离筱筱怒道。
“哟,离家的人都这么凶的么?”一阵冰冷而又明丽的声音从大堂外飘来,众人望去,眼中皆是一惊。
只见白府千金白采宣站在门口,一身缕金挑线纱裙长长旖地,身子挺拔而娟秀,彷如河中金莲,绽如骄阳。
谁人不知,因为白存孝的死,现在长风药局和白府可谓是水火不容。现下居然在这么尴尬的关头碰上了,呵,路人们自觉的围了过来,各自心照不宣的知道,有一场好戏正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