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内院,雕栏砌瓦,梅兰竹菊。
纸花窗边,白采宣对着镜子用丹脂点一点的在面颊的疤痕上描着牡丹。
一旁请得有梨园的小生,把脸涂得跟白纸似的,正翘着兰花指,迎着琴师的琴音唱着一出《春好处》。
大门被从外推开,小生让了一让,倒不耽误嘴上的功夫,依旧咿咿呀呀的哼着。
一老阿嬷手里拿着带血的鞭子走到白采宣跟前,俯身贴在白采宣耳边道:“大小姐,那乱嚼舌根的小丫鬟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就剩口气儿吊着,要不要寻个大夫来看看?”
“拖来我瞧。”说完,又在面上添了一笔。
老阿嬷对门外的人使了眼色,几个家仆立刻将一个血淋淋女子拖到门槛上挂着。
那小丫头模样嫩生,看起来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身白色的布衣打得跟大红的绸子似的,泛着锃亮水泽。
她费力的举着一只皮开肉绽的手,巍巍颤颤的往门槛里伸去:“小姐……小姐饶命,青儿再也不敢了……”
白采宣瞥了那小丫头一眼,又淡淡的收回目光,抵着镜子中的自己,继续悉心描画。“你从何处听来传言?”
小丫头怯懦不敢言,老阿嬷照头又是一鞭子:“小姐问你话呢,你聋了你!”
小丫头两眼间翻开一条皮肉,顿时血涌如注,唱戏的小生吓得面皮子一抖,音都高了两截儿。
“奴才早上出府采买……听见……听见市集上的人在议论……”
“议论?谁敢议论?哪个市集,哪个摊头?”
老阿嬷又举起鞭子,吓得小丫头连道:“奴才也记不清……他们都在说,都在传……奴才也……”
白采宣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放平,直至她怒不可遏的推倒了梳妆台,扔了手里的细笔,狰狞道:“刁民,都是些以讹传讹的刁民!居然敢拿本小姐当做他们的谈资!”
梨园的小生和琴师都不敢再弹再唱,提着步子避开地上的琳琅珠宝,瑟缩的往角落里一躲。
白采宣气得嘴皮子打颤,脑袋里嗡嗡嗡的,一直重复着小丫头在下人堆儿里议论的话。
“唉,你们知不知为什么小姐没被选上太子妃?”
“唔,不知不知……”
“因为宴席上,长风药局的离盏和咱们家小姐一起合舞了一只纤云巧臂舞,没成想,把咱们小姐给比下去了。”
“不可能吧,咱们小姐的舞是跟成王妃学来的,不可能输给别人。”
“真的,你一提成王妃,那就更邪门了,听说东宫当日闹了鬼,成王妃回魂了!”
“啊?”
“听说成王妃给太子留了封书信,不许殿下续弦。”
“我也听说了,还说惜晨殿里,当晚有女人哭的声音,哭得可惨了!”
“那可不是!而且那封书信上的字迹和成王妃一模一样!太子看了书信之后,就十指发黑,大病一场,听说今天太医去诊,还看见太子神神叨叨倚在池塘边上,唤成王妃的名字。”
“这传言要是是真的,那离盏当天八成是被‘成王妃’给附身了吧?”
……
白采宣幽幽的转头,狠狠的刺了那小丫头一眼。
“我白府不养长舌之人。孙嬷嬷,带下去吧。”
梨园的小生不懂“带下去”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小丫头绝望哭求的样子,便知道不是个好结果。
这可就看得小生心有余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