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手工打毛衣!
为了生产原料,老太太最近急得嘴角起泡,她找了不少地方领导,可那些人全在打哈哈,跟她兜圈子,实在绕不过去了,又跟她叫苦,什么地方太困难啦,什么原料不足啦,什么工作难做啦……
话里话外都是让部队发扬风格,支持地方发展。
王素琴性子好,不愿意放下脸面怼人,其实她很想问问,地方有什么苦难,办厂子投入大?嫌大可以不投入嘛,至于原料不足更是屁话,去年光羊绒就出口国外多少吨?还有多少吨羊绒拿去织毛毯了?一条毛毯要多少羊绒,又能卖多少钱,还不如都给了自己厂用来生产羊绒衫呢。工作难做?给外商贴牌这种工作很难做吗?没有自己品牌,就赚几个代工钱,那算什么事!
老太太一生没怎么求过人,这一次算是被人家气得心绞痛了。
回到厂里,老太太还要摆出一副形势一片大好的架势,至少要让厂里职工看到自己信心十足的样子,可原料告急却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厂里的职工又不是瞎子,她们自然可以感觉到,王素琴能感觉到,厂里已经有人在说自己的怪话了。
有些人嫌自己没本事,觉得自己不光没能力把厂子带的更上一层楼,还说不定连老厂长打下的底子都要让自己败光!
几十年人生阅历,这点眼力王素琴相信自己还是有的,别人怎么想,她看得出来。
可看出来又有什么用?她能解决生产原料吗?
解决不了。
王素琴只能忍受。
回到家,王素琴向老伴抱怨工厂不好干,结果老伴居然不以为然,说什么不好干干脆不做,回家抱孙子也很好。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想当年自己也是铁姑娘出身,什么时候自己见困难就退过?
老伴不安慰自己,不跟自己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却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让王素琴气得甩脸走人,让老伴一个人待着,她还不伺候了。
老伴可以不伺候,可工厂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望着厂里那些机器,王素琴直犯愁,心里也有些怪罪老厂长:当时没事装这么多机器干什么,摆着好看么?
一边厂里吃不饱,空有力气却使不出来,一边后勤部那边还眼巴巴瞅着自己,希望今年能从这里多搞些钱过去,给边疆边防哨所改善改善待遇,至少过节的时候能每人多分一公斤羊肉。
一边地方不配合,一边老伴不理解。
王素琴觉得自己正坐在火山口,她现在很怀疑,当时把自己推到这个岗位,是那些争的太厉害,领导干脆谁也没选,最后选了没参合的自己,还是那些争夺的人发现这位子不好做,主动推让,最后一甩手黑锅丢自己脑袋上?
没一个好东西!
王素琴揉了揉腰,嘴里碎碎念。
“素琴嫂子,在不在?”
屋里的王素琴一筹莫展,听到外面传进响亮的声音。
王素琴忙站起,整了整有些坐皱的衣角,又撩了下鬓角发梢,这才边朝房门走边开口:“是余主任吗?”
说着,王素琴打开房门,外面正是通讯站主任余胜利,端了个茶缸如松般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
“老嫂子,您到厂里这么些日子,我还一直没过来看您,实在是失礼了!老嫂子请别见怪啊。”
王素琴脸上洋溢着笑容:“哎呀,有什么见怪的?主任你客气了,快请进,进来坐。”
将余胜利让进办公室,一边请余胜利坐沙发,一边张罗着要给余胜利倒茶,结果被余胜利阻止,一边王素琴嘴里还念叨着:“余主任,你可是稀客哟,这个厂可是你一手拉扯起来,怎么,我这个老太婆来了,你就不来看看?”
余胜利打个哈哈:“老嫂子,我这不是怕给您添乱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厂只能有一个声音,我要是老往这边跑,你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能有什么闲话?我还担心人家说闲话?”王素琴摇了摇头,感慨万分:“余主任,我们两家这么近,厂里还有你们站家属,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对厂里你也该多关心关心才是。你看我,以前从没搞过工厂,结果部里硬赶鸭子上架,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哦,你余主任作为老厂长,是不是也该帮我分担点担子?老姐姐我这肩膀可窄得很,太重的担子也挑不起来啊。”
余胜利挑眉笑道:“老嫂子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资格帮你分担担子?不过老嫂子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帮着参谋参谋倒是没问题。”
“那可一言为定?”
余胜利斩钉截铁:“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