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的最后一刻，他都不能再握握她的手，摸摸她的脸……

换上消毒衣，蒋志贵进去。

陆甜慧勉强着要从床上坐起来，他坐在床边，单臂小心翼翼的将她半抱起来。她的头，就靠在他肩头。

这样的靠近，让两个人皆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这可是……久违了二十多年……

偏偏，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气息，也煎熬着彼此二十多年……

“甜慧……”蒋志贵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瘦得不成样了。

手指只剩下皮包骨。

“我……是不是很丑了？”陆甜慧很无力、很无力，嗓音都在哆嗦。

“不是……”蒋志贵笑着拨开她颊边的乱发，沧桑的眼里却染着泪痕，“你还是一样美，和过去一模一样……”

她微微一笑。

那双眼里，点燃了点点生机，有了清浅的波痕。

“对不起，甜慧……这辈子……这辈子你是我最大的遗憾！”他痛苦的低喃着，想将自己久久压抑在心底的遗憾和深情都传达给她。

陆甜慧眼里泪光闪烁，泪浸染过，那双眼越发晶亮。

她看着他，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

“我们没那个缘分……”她的手，已经开始抖起来。双目却还是定定的凝着他，像是要将他刻到记忆的最深处，“我好想把你记得牢牢的……就算过了奈何桥都不忘了你……”

“然后……下辈子，见到你，一定离得你远远的……”

心头一抽，蒋志贵痛楚的摇头，“不！甜慧，答应我，不要离我远远的！也不准你再离得我远远的！下辈子，让我来还债……我欠你的，欠小果的，让我一并都还给你……”

她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唇角。

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你是我的劫……下辈子，我不想再这样痛苦……也不愿我的小果受这样的苦难……”

“不会的！下辈子，我会让你幸福……甜慧，你相信我！”蒋志贵奋力的说着，似乎想要让她相信。

可是……

陆甜慧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话，只是靠着他的肩膀，默默掉着泪。

好久，好久……

她才从唇间，虚弱的开口：“让……她们都进来……”

两个孩子……

她的两个可怜孩子……

如果可以，她也不舍得就这样离开她们。可是……上帝已经不让她久留……

蒋楠的公寓。

他浑浑噩噩的从床上醒来。

“夫人，二少醒了，烧也退了！”

“谢天谢地！”俞兰说完就哭了。

蒋芯也守了几天，连纽约都不曾去。见蒋楠醒来，忙起身去倒了粥。

“妈，您都守几天了，去休息休息。别楠好了，您又病了。”

“我看他喝了粥就去睡。”俞兰还不放心。

蒋芯叹口气，推着她出去，“赶紧去休息吧。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想喝也非得喝下去。”

蒋芯再折回来，蒋楠已经半靠在床头。他拿起床头的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现在还开什么手机？”蒋芯眼疾手快的将他的手机夺走，抛到一边，“你工作电话没停过，我都叫他们直接转给云磊了。”

“姐，她……情况怎么样了？”蒋楠问。

蒋芯没立刻答话，只是将粥舀了一口送到他唇边，“你先喝粥，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说话。”

“你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问问。”蒋楠不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芯叹口气，“我昨天去看过了，爸一直在那儿。你放心吧，如果有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蒋楠皱着眉。

“我还是不放心。”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医院看看。”

“你干什么！”蒋芯恼起来，放下粥，将他又推回床上。拿眼瞪他，“你伤口感染，烧得这么厉害，没把妈和奶奶吓死。现在好不容易醒了，你就开始折腾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要去医院我也没意见，不过，你至少给我把粥喝了！”

蒋芯不给蒋楠任何反抗空间。

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拗不过她的，只得乖乖的坐回床上，让蒋芯喂了几口粥。

喝到一半的时候，蒋芯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自己来，我去听电话。”她将粥交给蒋楠，抓过自己的包包抽了电话出来。一见上面显示的是爸爸的电话号码，心里一沉，下意识看了蒋楠一眼。

蒋楠此刻也正看着她，看到她那眼神，眉头一紧。蒋芯已经将电话接了过去，“爸。”

“蒋楠醒了吗？”蒋志贵的语气有些黯哑。

“嗯，他刚醒。”蒋芯看了眼蒋楠，问：“是不是……”

“……让他联络好殡仪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沉痛。

蒋芯闭上眼，深吸口气，“阿姨……还是走了吗？”

蒋楠坐在床上，有些不敢想象这对叶果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我知道了，爸，我会让他立刻就办……我们马上就过来……”

说了几句，蒋芯已经挂了电话。

再回头，蒋楠已经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上，就到了公寓门口。

“小楠！”蒋芯赶紧将他叫住，一手抓了车钥匙，一手不忘帮他带上外套，“你等我一下！”

……

病房里，像是被阴云笼罩着，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陆甜慧躺在那，被蒙上了白布。

叶雨和叶果分别坐在两侧。叶雨双眼红肿着，还在掉眼泪。而叶果，则只是木然的僵在那，空洞的双眼找不到一丝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