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商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国、国师……我是来赔罪的。”
苏商商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敲响了梁蕖的门。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很想离开这国师府,明明很想进宫,可今天在听到梁蕖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却没来由地心情低落。
看见梁蕖似是动了怒,独自一人离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更觉愧疚了。
虽然苏商商根本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明明她无需惧怕这凡人国师的,可她却还是如此在意这国师的感受。她担心国师生气,也怕国师伤心……
伤心?国师会伤心吗?她为什么会觉得国师会伤心?
这么个人人唾骂的坏蛋国师!
苏商商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一只初入人间的小狐狸实在是没办法处理这许多复杂的情感。她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许久,想了半天,这才终于做出了决定,来找梁蕖。
“贫道已歇下了,公主还是请回吧。”梁蕖回答道。她只想躲开,她怕自己又会心慌意乱……虽然她已经乱了,在听到苏商商的声音时,她就慌了。
“哦,好。”
门外没了动静。
梁蕖没想到那小姑娘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还有些失落。“也是,”梁蕖想,“就算是个假公主,她也是要进宫做皇妃的,又岂会在意我这个臭名昭著的国师?今日她来,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想着,梁蕖悠悠地叹了口气,又对着自己的拂尘发呆。半晌,她终于受不了了,只要她一发呆,便满脑子都是那个姑娘。
她得出去清醒清醒。她可是当朝头号奸臣,堂堂国师,怎么能满脑子都是一个小姑娘?
于是,梁蕖拿起拂尘,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便向门边而去。伸手拉开门,刚迈出屋子,梁蕖便知道今夜是不能散心的了。
一袭红衣的小狐狸就坐在台阶上,仰着头,安安静静地望着月亮,根本没有走。
“国师不是休息了吗?”苏商商回头看向梁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梁蕖故作淡然,又开始张口就来:“贫道乃清修之人,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此时月光正好,该当贫道出门悟道。”
梁蕖鬼话连篇,说着这些时,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看便知是骗人的老手了。
“哦?这样啊?”苏商商早就看穿了梁蕖,如今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她糊弄。她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两步并做一步地拾级而上,跳到了梁蕖面前。
梁蕖看着苏商商那双不经意便勾了人魂魄的眼睛,一时心慌,忙又避开了苏商商的视线。“公主究竟想做什么?”梁蕖问。
“我是来道歉的。”苏商商说得理直气壮,听起来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倒像是来找茬的。她又向梁蕖凑近了几分,如今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也不是那样畏惧梁蕖了。
“公主……”
“我错了,”苏商商的声音突然又软了下来,“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梁蕖一时没反应过来:真是来道歉的?
“公主不必道歉,贫道……”
“国师,”梁蕖话还没说完,苏商商便又上前一步,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凝视着梁蕖,道,“我还有好多没学的呢,国师的任务可远远没有完成。”
梁蕖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垂眸道:“贫道能教的已都教了,剩下的实在是教不了。”
“是吗?”苏商商问着,又向前挪了一步。
梁蕖便又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的确如此。”
“你骗人。”苏商商突然冒出了一句,又向前走了一大步。她微微歪着脑袋,想去看梁蕖的眼睛,让梁蕖避无可避。
梁蕖心里一慌,想再向后退。可是她已然到了墙边,退无可退。如此近的距离,她只能被迫感受小姑娘的呼吸,被迫与她四目相对。
“我骗人?”梁蕖心想,“我骗过的人可太多了。”
苏商商却突然笑了,她感受到了梁蕖平淡外表下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她灵巧地转了一个圈,又挪到了梁蕖身边倚墙站着,指了指天上的那一轮明月,道:“国师,你并没有教我怎么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说着,又看了梁蕖一眼:“国师可千万别说我资质差、学不来。”
她已然摸清楚了梁蕖故作高深的套路。
梁蕖无奈叹息一声:“公主自然是冰雪聪明的。”说着,她抬眼看向苏商商,只见苏商商正笑盈盈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明日卯时,贫道会在神像前等着公主。”
梁蕖话刚说出口,便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所有的理智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了那么久的狠心,终究还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