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有时也会恨恨地想:“我凭什么要去弥补这一切?是人心险恶,才会被我几句话挑乱了天下。凡人自作自受,与我何干!”
但她知道,这只不过是气话。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昆仑令,她知道这样很幼稚,可她没有办法。
可她却没想到,这一夜,苏商商在如往常一般不停地追问时,竟然提起了“赢鱼”。
赢鱼……梁蕖还记得那日山巅之上,她的好师父对她说了什么。
梁蕖一下子慌了,又心狠下来,忙说了些重话去吓苏商商。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心如刀绞,可她没有选择。
她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
清凉殿里,苏商商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日。
她望着那梁上的荷花灯,整日枯坐,谁来也不见。就连皇帝也吃了闭门羹,气急败坏地走了。
她双眼红肿。梁蕖头也不回地离开清凉殿的那天,苏商商哭了一夜。现在她倒是不会流泪了,可仍旧是双眼发胀。
如今,她的眼神变得沉重起来,她的眼里满是凄凉无助。从前小狐狸那双会闪着光亮的眼睛,那双灵动的、让梁蕖一看就移不开眼的眼睛,终于还是黯淡了下来。
苏商商曾经很努力地想拨开迷雾,后来她发现这只是徒劳。如今她也成了这迷雾中的一部分,她的天空满是阴霾。
她想和梁蕖一起面对一切,却没想到梁蕖狠狠地推开了她,一刀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苏商商觉得自己简直傻的可怜。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苏商商面前,问,“明日是五月初五,宫中有宴会。陛下问娘娘,是否要去赴宴?满朝文武都会来的。”
满朝文武都会来,那想必国师也会来了。
苏商商刚想应下,却又摇了摇头。
“阿蕖……多半是不想见我。”苏商商心想。
宫女见苏商商如此,便又小心地退下了。清凉殿的众人都知贵妃娘娘这几日心情不佳,不便打扰。他们知道前几日贵妃和国师不欢而散,但不欢而散的原因,却是谁也不知道。
宫女退下后,清凉殿便又只剩了苏商商一个。她望着那花灯,满心想的都是梁蕖。
“阿蕖、阿蕖……”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梁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记得在国师府里,梁蕖严肃又耐心地教她念经读书,两人一同跪在神像前装模作样地虔诚礼拜;她记得在城里游玩的那十日,梁蕖请她吃了顿大餐,赌酒游戏,共赏花灯;还有在宫里的时候,两人偷偷耳鬓厮磨,说笑嬉闹……可突然间,梁蕖就不要她了?
她不相信,她觉得梁蕖一定是又在骗她。这个臭国师,总是骗人。
可她又想起了梁蕖那日决绝的语气,一下子又失落下来。
这几日,梁蕖再也没来过清凉殿,甚至都未曾进宫。
她是真的不要她了。
苏商商想着,站起身来,伸手一指,花灯便从梁上落下,稳稳地落入了苏商商的手中。她捧着那花灯,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灯会……
“花灯毕竟也只是一盏比较好看的灯罢了,待灯芯燃尽,它也终将会归于黯淡。世间定律,大抵如此。”那日,梁蕖望着花灯,这样说着。
这话当日在苏商商听来,有着不合时宜的感伤。可如今苏商商回头细想,却觉其中大有深意。
待灯芯燃尽……
苏商商越想,越觉得奇怪。梁蕖身上的种种奇怪之处又浮现在她脑海中,再加上这句不合时宜的仿佛将死之人的喟叹……
苏商商不由得苦笑一声:终究是无法舍下。
她的生活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被梁蕖全部占据了。纵然梁蕖能狠下心来舍下她,她也无法舍下梁蕖了。
苏商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她要去找梁蕖。
临进宫前的那十天里,梁蕖曾无数遍地对她说“我会保护你”。可苏商商如今心里清楚,真正身处险境的是梁蕖,真正需要保护的也是梁蕖。
她要去保护她。
可是,不弄清楚事实,又该怎样保护她呢?
想着,苏商商轻轻叹了口气。她先把花灯变进了自己的袖中,再熟练地施了障眼法把枕头化出了自己的模样,检查妥当之后,又化作了一缕轻烟,出宫去了。
她如今顾不得许多了,直奔国师府而去。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她在国师府附近,看见了清芦和那西吉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