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腔满溢,声音哑得说不下去,隐泣声,鼻吸声,还有手背拭泪痕的摩擦声……在云秋泉失控的行为中,武文殊低沉暗哑的声音混在其中:
“林祥实业,他们在贩毒,甚至制毒,依托中泰的平台。”
……
…
几秒,甚至更长,周唯心脏停拍,他无法呼吸,眼前泛黑,一股翻江倒海的胃酸从食管反上来,来不及摘下耳机,连着线,拿着手机他冲进厕所,在马桶边呕吐,极尽克制自己,他迫切要去听清监听器中两个人的话……
……
…
云秋泉无声,一片静籁。
在这人五雷轰顶一样的面孔下,武文殊再次开口;
“我跟你说漏嘴了,说我在库区被偷袭,是因为那天我确实遭到了袭击,而不是‘木板掉下来砸到’这种理由,编造者很可能是出手的人,而他,已经死了。”
细思极恐,云秋泉张口结舌,恐惧深深地堆在脸上。
“那天,在焚毁的三号库中,我看到过一些机器和操作台,视频里也印证了我的所见,他们买通保安姚振国,在夜间入库操作,这些东西就是制造冰1毒的工具。”
指节被捏得泛白,云秋泉紧攥拳头。
“就查到这里为止吧,我不能让你卷得太深,会危及你的生命。”对方冷静地一字一句说出。
“那您呢?”云秋泉忽然抬头问:“您会到此为止,退出吗?”
没有吭声。
答案不言而喻。
嘴角勾起笑意,云秋泉站起来,拍拍膝盖:“那我也不撤,跟他们死磕。”
武文殊惊异地看过去。
“我说了,我什么也不怕,我从小就是孤儿,孤儿院长大,爸妈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真正一人吃饱一家子不愁,您不用担心我,有我这样红尘自如,了无牵挂的兵,性价比真是不能再高了。”
云秋泉顽皮地眨眨眼。
“胡闹!赶紧走!!我这不留你。”武文殊急了,蹭地一下站起来,拽着他往外拉……
云秋泉挣扎,另一只手扣住书桌的抽屉把手,嘴里又叫又求:“武总武总您先放手!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真的挺好的!您倒是再想想啊……!”
“想什么?!”对方怒吼:“你把你自己当什么?!出了事我怎么负责?!”
“您不用负责!我没让您负责!这事我乐意,我乐意还不行吗?!”
武文殊不想跟他废话,过去卸他那只手。
云秋泉看准松懈的机会将他狠狠一推,挣脱了禁锢,赶紧跑到相反的角落,躲得武文殊老远……
他揉着手腕上一圈通红的印痕,嘴角一撇,委屈:“您真的很需要我,您想啊……他们敢在中泰,在林祥贩毒,就是一点不忌讳,说不定还处处盯着您呢,您这个目标太大太显眼,什么也没法干,我就不一样,没人在意我,想怎么耍都行……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武文殊愣住了,不可否认地,在眼中闪出一丝半丝的犹豫……
云秋泉趁热打铁:“林祥实业贩毒,林啸坤一定脱不了干系,要不咱们报警?!”
“不行!绝对不行!而且……”对方眉间蒙上一层灰暗:“林啸坤不可能贩毒,他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后面暗箱操作的一定另有其人。”
“什么?!”云秋泉听出关键:“您怎么知道?!”
“有次很晚,林啸坤的老婆刘妍把我叫到温莎别苑,她的举止行为相当怪异,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一家子应该是被劫持了。”
倒抽一口冷气,云秋泉惊得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刘长青李云志的死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被灭口,库房半夜制毒,这么大动静,没有掌握实权的人物看管,这些毒贩怎么能放心?”武文殊冷笑。
云秋泉脸色极度难看,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咬紧牙关:“好狠哪……这帮畜生……”
点上一根烟,武文殊深吸,喷出一口白雾:“云秋泉,你完全没必要搅和进来,这是中泰的事,是我的事,跟你无关,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不是电视上演得那些缉毒警匪片,我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谁要保证了?!为您死我也乐意!这是我心甘情愿!”
武文殊听愣了,惊讶,困惑,随后将目光移开。
云秋泉倒很是坦然:“我没别的意思,就把您当长辈,仰慕您,尊敬您,您别往歪处想……不是?!这都他妈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矫情这些有的没的?!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吗?!”义正言辞口吻,他的态度不容置疑:“就因为凶险,我才更不放心您一个人跟他们干!林啸坤的事您需要帮手,解决中泰和林祥这些毒贩更需要!!你要是再往外推我,我可就……就……”
他舌头打结,找不到后话,忽然意识石榴还在手里,忙做了个假装袭击的动作:“我可就用石榴砸您了!”
对方一愣,气笑,说了句:“你敢?!”
见气氛缓和,云秋泉一咧嘴,笑得大咧咧:“那可就说好了,我接着跟您干,来,吃个石榴,言归于好。”
没说话,也没接,武文殊的脸色却好很多。
云秋泉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书桌的椅子上,把托盘里的杯碟拿出来,一粒一粒为武文殊拨石榴。
他手下不停,让武文殊讲讲林啸坤的情况和那晚去温莎别苑全部过程,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很久,很久,久到不知到底有多久,烟头灭在烟灰缸,飘出丝丝白气。
武文殊踩在地毯上的脚步音,坐到沙发上的声音,和那些从他嘴里说出关于林啸坤的话经过监听器的传输,进到周唯的耳朵里……
……
…
再也听不下去。
再也受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周唯脸上湿润一片,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宣泄地,痛苦地,更是不甘地大骂,我懆你妈。
踢翻椅子,摔碎花瓶,餐桌上所有的东西无法幸免,甚至桌子都被周唯踹到一边……
发现了。
武文殊还是发现了。
倾尽所有,一年多来对他的百般隐瞒,竭力保护,所有的心血全部付之一炬。
而陪在爱人身边,共同承担,与之并肩作战的可以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能是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周唯有多憎恨,多嫉妒,多疯狂!
实情无处可讲,委屈无人能懂,所有的苦水都要自己咽下。
失控地大力喘气,看着满屋的狼藉,他终究渐渐平静下来,将杂物踢开,周唯向门口走去。
锁了门,叫了一辆车,下楼。
车子按照导航行进,周唯坐在后座,不停地啃手指。
最终,驶入沙口路,停在温莎别苑的门口,车上的人下来,车子开走。
抬头看着华贵非凡的别墅区,周唯眼中的愤恨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