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顿时惊怔,暗骂一声自己不厚道,可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
又惊又累后的俞香兰,用手铐锁住了俞敏海的双手,将他与桌子铐在了一起,可她依然浑身哆嗦,四下要找家伙来揍他。
俞敏海疯似地拖着桌子满屋子跑,硬生生地把桌子腿给拖折了两根,那股疯劲把虚弱的俞敏俪吓得捂着嘴哭得凄惨,也将俞敏佳和俞敏洪吓得目瞪口呆,只有俞敏涛帮着俞大明竭力将他制住,他的手腕已被勒出了血迹。
俞大明的肠子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听了俞香兰的话,把一副真手铐给带了回家。
俞香兰呜呜大哭,边哭边说:“明明这日子是要越过越好了,可我怎么觉得快扛不住了。”
俞大明心痛着劝慰说:“海海太皮实,俪俪老生病,你也无法老请假,不如不要再上班了,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挣再多的钱也是白搭!”
俞香兰越哭越大声!……
光阴真如白马过隙,十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就过了。春天又临大地了,可俞香兰却度日如年,俞大明被审查了好几遍。
审查工作组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他也就卷了棉被进进出出,在审查室里已住了好几回。
俞香兰感到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了悟了什么是“人生无常“,同时也领悟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豪迈又是咋回事。
俞大明又再次被审查组叫走了两天。俞香兰一夜无眠,半夜起床生火煮饭,熬到鸡叫时,推醒大女儿俞敏佳,附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佳佳,你娘要当穆桂英去了。要是回不来,你是大姐,要懂得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俞敏佳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不甚明白,却也点了点头。
审查组成员才刚刚到了办公室,茶杯里的茶叶还没来得及完全舒展开来,俞香兰就冲了进来。
“我家大明呢?生要见活人,死要见尸首!我今天要是见不上他,你们就替我收尸跟他合葬!”俞香兰像只发怒的狮子。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用手推了推眼镜,不可思议地瞧着她,“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其他人端着茶杯严肃地看着她,站成了一圈。
俞香兰直伸出手臂,挥了一圈,环指着他们,厉声说:“我是俞大明的老婆,今天见不到他,就想死在这里,家里的五个孩子会替我们告御状去。”她手臂上的黑纱圈黑得令人心慌,似乎有一股震慑力。
戴眼镜的男人思索片刻,挥了挥手,让人去请俞大明来。
俞香兰端坐在椅子上,板着脸,努力瞪出***式的眼神。脚上的那双解放鞋,黄绿色分不是污尘还是原色,刺辣辣出雄性的粗犷。
俞大明低着头进屋,俞香兰霍得一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又很快地,一手捏起了他那缺了半个耳垂的耳朵,大声吼:“都给我看看,他的耳垂丢到哪儿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审查他?今天要不放了他,要不就弄死我!要是放不了他,也弄不死我,我就把你们屁股眼的那点屎巴全扣出来晒在太阳下!”
俞大明的耳朵被俞香兰扯着,又是气恼又是尴尬。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半晌出不了声。
俞香兰松了手,不解气地冲过去,抢过眼镜男手中的茶杯,咣当地砸向地面。?她又来一声河东狮吼:“别喝完了水,沥了别人一身尿!”
眼镜男强压着火,一脸堆笑说:“家属别上火,别上火!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要相信党,相信政府!”
俞香兰别过脸不理睬他!
俞大明又再次因了他过去的英雄事迹,他那少了半只耳垂的耳朵,成了救命保官的护生符,有惊无险地又回到了原岗位,不过他真的没干过逼死人命的事,甚至没有参加过那几次被录入史册的武斗。
俞香兰大闹了审查组,成了众所周知的泼辣妇,可她却觉得自己的人生正朝着从容和淡定的方向行进。
俞大明回到家里,一边帮她按捏双脚,一边埋怨说:“幸好大男人们不爱跟女人计较,你才不用进学习班。你也得学着给我点面子,耳朵根现在还疼着。”
俞香兰委屈地说:“我现在就是个农妇了,不晓得面子不面子的事,只知道不令人安生的感觉拽得人心慌心疼。不图你当官,你要是真丢了饭碗,我们就跟我爹那些年一样开垦荒地去!”